如果奢华的香槟早餐和滑雪后的午睡听起来是你的菜,那么你可以考虑下到西班牙的比利牛斯山脉体验一次滑雪之旅。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们沿着一片黑松林和 冷杉林往下走着。雪积得很深,把小河都盖住了,只能听见 微弱的水流声,河岸的树桩已经变成了巨大的白色蘑菇。我的向导— 一位叫秘鲁·奥提兹·德·萨拉特的年轻西班牙 人 提 醒 我 们 说 :“ 森 林 里 有 熊 ,还 有 一 些 长 着 胡 子 的 秃 鹫 , 它们通常会吃死山羊的骨头。”但我们不以为意,制造的噪 音依旧很大,有说有笑地穿过这片不断抓扯着我们背包和 滑雪杖的树林,就像是要故意同这些危险的动物见面。
最后,萨拉特好像拉开了剧院的幕布一样,将我们面前的两根树枝分开,露出了我们的目的地。前面是森林里的一片空地,一座木桥横跨在潺潺的小溪之上,小溪因积 雪融化而有些湍急。在桥的后面,坐落着一个叫蒙特加里(Montgarri)的废弃村庄,它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 场景。12世纪以来,蒙特加里一直是一个旅游胜地,也曾是 旅行者穿越西班牙和法国之间的比利牛斯山脉时的重要驿站。如今,这里只剩下两座建筑,在寂静和缓慢的时间里与世隔绝:一座有着粗糙的石墙和一个破旧尖顶的16世纪教堂,还有它旁边的一座前牧师宿舍。
我们穿过铺着鹅卵石的院子,沉重的靴子踏出清 亮的脚步声。进入已经变成登山者和滑雪者避难所的 牧师宿舍里,一只西班牙猎犬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旁打盹。服务员给我们端来了橄榄和几杯冰镇啤酒, 然后刨了刨篝火的余烬,在上面安了一个烤架,放上几根大排骨,准备一顿午餐,这顿午餐一直吃到下午4 点。后来我们喝了patxaran,这是一种玫瑰色的酒,由黑刺李酿制,并用肉桂调味。我们离开宿舍来到空荡荡的教堂,在这里点上一支蜡烛后我便匆忙出门,踩着我的滑雪板,拉着一辆雪橇,赶最后一程“便车”回到滑雪场。当我们沿着一条穿越黑暗森林的小径 向上行驶时,酒劲让我有些迷迷糊糊。我张开被围巾围住的嘴傻笑着,尽管这段滑雪旅途十分劳累, 但我很开心,这是我今年最难忘的一次滑雪。
无论是在布鲁克林还是在曼谷,如今在 Instagram上看到的酒店、餐馆和商店几乎一模一 样。如果说旅行的乐趣受到全球文化同质化的威 胁,那么滑雪可以说是岌岌可危了。因为尽管我们热爱这项运动,但大多数滑雪旅行不论在世界的 哪个地方,都有内在的相似性。每天我们都在相似的滑雪道上度过,而到了晚上,身旁都是鹿角、古老的滑雪板、格鲁瓦因干酪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在各种滑雪场呆了三十年后,我觉得自己几乎已经看到了所有能发现的东西。我曾加入powder hounds的队伍,乘坐杰克逊霍尔(Jackson Hole)的 第一辆早班车,晃晃悠悠地前往夏蒙尼(Chamonix)的库洛伊(couloirs)。
我曾在库尔舍维勒(Courchevel)吃过鹅肝,也品尝过北海道的拉面。在落基山脉喝过Aspen Crud,也在多洛米蒂山脉喝过bombardinos。想起 这些经历我会沾沾自喜,可说实话,自己对于这些也有点厌倦了。但后来, 我在加泰罗尼亚(Catalonia)发现了一个偏远的山谷,那里有厚厚的积雪, 还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滑雪体验:在这里,数百年来的与世隔绝让当地文化 保持了很鲜明的特色,并且自然风景没有受到破坏。尽管距离巴塞罗那仅有近200英里的距离,但这里依然有我所向往的全新环境以及我从没听过的阿兰语。
阿兰谷被重重高山围绕着,它是加泰罗尼亚半自治地区的一个半自治社区。这个山谷从法国边境到滑雪度假村Baqueira Beret大约 有25英里。主要城镇Vielha和几十个小村庄散布在谷底,往谷底俯瞰, 那里的石屋和中世纪教堂的尖顶沿着加隆河(Garonne River)两岸排 列成一行。这里平坦的土地非常少,河谷的岩壁从河流中陡然升起, 把大西洋卷来的暴风雪困在了谷里。
在阿兰谷的大部分历史中,从西班牙其他地方到达这里的唯一方法是骑骡子或步行。阿兰谷这个名字来自巴斯克(Basque)语的 “haran”,意思是“山谷”,而阿兰谷的字面意思是“山谷中的山谷”,这个 名字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这个地方长期以来的与世隔绝。第一条连接 山谷和西班牙其他地区的公路修建在2072米高的邦纳瓜(Bonaigua)山 口上,这条公路直到1924年才竣工。但即便有了公路,大雪也可能会让它封闭好几个月。1948年,一条隧道开通了,当时这可是世界上最长的 隧道,但就算隧道全年开放,在2007年隧道得到改善之前,它仍一直被认为是欧洲最危险的隧道。今天,这个山谷仍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公共建筑上飘扬着红色的写有阿兰语的旗帜,四五个相同的姓氏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一位滑雪向导告诉我:“虽然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23年,但他们还是把我当做来自马德里的外乡人。” 我在夜里到达山谷,住进了Val de Neu酒店,第二天早上很晚才醒来。Val de Neu是山谷滑雪度假村— Baqueira Beret山脚下的一家豪华五星级酒店,它的海拔有1500米高。我下楼去吃早餐,本以为这里的旅客会像在阿尔卑斯山或落基山脉滑雪那样,一 大早便冲上山去了,留下空荡荡的酒店。可正相反, 我发现餐厅里挤满了来自西班牙和法国的家庭,而 他们在吃的与其说是早餐,不如说是一顿大餐。餐厅里有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厨师,他们正在准备做甜甜 圈、烤面包和薄煎饼。餐厅里有一个刚从蜂房里拿出来的蜂巢,还有冷火腿、奶酪、蛋糕、布朗尼蛋糕、巧克力喷泉,甚至还有装在银冰桶里的气泡酒。
已经是上午10点多,我终于爬上了山顶,但山 坡上仍然空无一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算弄明 白,在西班牙,滑雪者们遵循着比较独特的时间安 排:早餐吃得又晚又久,只用几个小时来滑雪,然后 在山上某个地方悠闲地吃顿午餐,并一直待到下午4点45分缆车关闭的时候。这时也许会睡个午觉,接着 晚上10点吃晚饭,午夜去酒吧坐会儿,然后凌晨回住处。在周末,当游客从马德里、巴塞罗那和法国图卢兹(Toulouse)驱车而来时,Baqueira的滑雪场、咖啡馆和电缆车里会有很多人,但工作日的游客则少得可怜。当我滑到下面的缆车站时,坐在窗口的服务员似乎正直直地盯着我。走近一看,原来她坐在玻璃窗后面睡着了。
那天上午晚些时候,我乘缆车到达海拔2500米的 Cap de Baqueira山顶。往下俯瞰,滑雪场陡峭倾斜的石 板屋顶离我很远很远;比屋顶更远的是蜿蜒的山谷, 它们一开始是白色的,由近及远,随着积雪渐渐消失, 变成了灰色,最后是绿色。当时已经是三月末了,但山顶仍旧呼啸着阵阵刺骨的寒风。从我站的地方看,滑雪的坡道向各个方向散开,这里的滑雪场横跨五座山,给人一种开阔的感觉,而且看上去更像是科罗拉多,不像阿尔卑斯山脉那种十分整洁的样子。
因为与世隔绝,滑雪旅游很晚才被引进到阿兰谷。1964年,在圣莫里茨(St. Moritz)开始欢迎冬季游 客前往瑞士阿尔卑斯山的一个世纪后,这里才有第 一批缆车投入使用。来自西班牙皇室的赞助为这里 增添了魅力,尽管Baqueira Beret在国际上仍鲜为人 知,但它很快就确立了该国顶级滑雪胜地的地位。在 过去的十年里,这个度假村已经有了显著的发展。今 年冬天,一组新的滑雪坡道刚刚建成,如今,这里有36部缆车,2247公顷的滑雪场地— 略多于韦尔(Vail),且滑雪路线 总长超过了100英里。Baqueira的酒店迅速进入了高端市场,在山上, 滑雪者们可以在Moet Winter Lounge享用香槟和雪茄,或者选择在 Restaurante 5J品尝最棒的橡子口味jamo?nat。
在快认定Baqueira只是一个面向休闲滑雪者和大胃王开放的 地方的时候,我遇到了奥提兹·德·萨拉特。年仅20岁的他为Kabi by Edurne Pasaban(该地区首屈一指的滑雪向导组织)工作,他滑雪时 的速度和热情与就像一名前职业滑雪登山运动员。我跟在他后面,他以飞快的速度,沿着坡面向下,穿过开阔的雪地,全程几乎没有走过滑雪场既定的路线。
最后,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叫做Escornacrabes的斜坡或者峡谷的 顶 部 ,这 个 名 字 的 意 思 是“ 山羊打滚的地方”。往里看,我能看到一个被白雪覆盖的裂缝,它被陡峭的岩壁包围着,寒风顺着它向上吹来, 刮在我的脸上,使我很难看清眼前的景象。萨拉特没有留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直接向下俯冲,消失在下面的薄雾中。我尽力紧跟着,体内的肾上腺素急速上升。滑到一半时,我们停了下来,好让他给我指出另一条不同的路线。两周前,他的朋友就是在这把腿摔断了两处。
“当时骨头都突出来了!”他微笑着说。回到Val de Neu的大厅里,我坐在价值1.8万美 元的北极熊沙发上脱下靴子,接着去充满松香味的 休息室喝了一杯Tempranillo。这家酒店于2008年 开业,是新开发的三家豪华酒店之一。这里有一个 带顶棚的购物商场,地下停车场靠近滑雪坡道,你 一出门就能到达缆车站,可以说是再方便不过了。低调的配色方案、奢华的地毯和装饰的蜡烛,Val de Neu的这些元素让在高山上吹了一整天冷风的 我感觉无比舒适。不过,阿兰谷的一大魅力在于,它 最近的现代化发展并没有让山谷里的那些古朴的 村庄黯然失色。夜幕降临时,我从服务员那里取过 自己的车后,沿着山谷往下开,去寻找一些更有乡村 风味的东西。
而这种乡村风味就藏在一道拱形门洞下的Eth Bot。Eth Bot是一家餐厅,位于萨拉都(Salardu?)一座 有400年历史的农舍里。店主弗朗索瓦·埃斯帕纳·博扎 尼指着天花板对我说:“我买下这个地方的时候,这 里还住着羊、牛和马,粪堆都有天花板那么高了!”
他把这座建筑改造成了一家餐馆,在牛棚里摆了几张 桌子,曾经牲畜饮水的水槽则用来冷却酒水。博扎尼 指着挂在一根椽子上的一个山羊皮袋子说,这个袋子曾经用来在山上运送葡萄酒、水或蜂蜜— 在阿兰语中被称为eth bot。
我们一边吃着餐厅中的丰盛菜肴— olla Aranesa (这是一种把牛肉、豆子、面条还有血肠放在一口砂锅 中一起炖的菜)和抹有焦糖和黑醋栗酒的烤苹果,一边听博扎尼对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这里还没 开始发展旅游业,农业和走私是当时的主要产业。他 说:“那时的生活非常非常艰难,在冬天,没有人清 除积雪,我们只能在楼上的窗户那一层走动,甚至 每天给动物们打水都很困难。还好这个滑雪场为我 们带来转机。”博扎尼用他的手机给我看萨拉都新举 办的乡村和西方音乐节的YouTube视频,视频里的 酒吧充满了来自各个国家的人,他们看上去都很快 乐,看着这个视频,我很难想象他小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第二天,我继续沿着山谷往下开,到了维埃拉(Vielha),这 里将是我滑雪的基地。在简短的安全简报之后,我和一群比利时滑雪爱好者同行,从山坡上人工凿成的直升机停机坪起飞。飞机垂直翻越山谷的岩壁,远处的地平线出现在我们视野里,雪峰绵延数英里。到 达高高的山脊后,我费劲地跳出直升机,我的向导赛尔希·加萨则负责卸下滑雪板。直升飞机再次下降飞入山谷,周围旋翼叶片的轰鸣声逐 渐被寂静取代。除了树,周围到处都是冰雪和岩石,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没有农场,没有滑雪缆车,也没有道路。
没有被充分开发反而让这个地区非常适合直升机滑雪。在欧洲 的其他地方,这项运动受到严格的管制,所以落点有限。加萨说,在这 里,他组织的Pyrenees Heliski可以在方圆150平方英里的区域内自由 移动,找一个看起来最合适的地方降落就行。
我们踩着滑雪板出发了,在松软的春雪上留下弯弯曲曲的痕迹, 路过一条瀑布,然后继续顺着溪流向下延伸,直到我们看到远处森林 漆黑的边缘有一个黄色的小点,那是直升机在等着我们。到达直升机 的位置,我们迅速收起滑雪板、跳进飞机,迫不及待地想再来一次。那 天早上我们一共滑了五次,每次都穿过不同的山峰,或滑入一个又深又野的山谷里,没有一次的路线是重复的。
滑完雪,我们都饿坏了,正好可以尝尝pintxos。在美丽的阿提斯村(Arties)有一家Tauerna Urtau,店内长长的吧台上摆着一盘盘的火腿、烤章鱼、croquetas、油炸小鱿鱼,还有用长长的鸡尾酒调酒棒别在 一起的咸烤帕德龙辣椒。调酒棒是为了方便服务员数数后算出我们的账单。我们把盘子装满,坐在外面的广场上,沐浴着阳光,看着偶尔驶过的拖拉机。
在我旅行的最后两个晚上,我住在附近的Parador de Arties酒店, 这家酒店和Val de Neu一样有特色,也非常漂亮。花园里的一个小教堂有一个石楣,上面刻着它建造的日期— 1678年。这家酒店曾是西班牙军官加斯帕·德·波尔图拉的居所,他最出名的事迹,是在1769年的一次探险中“发现”了旧金山。酒店的酒吧里挂着这位探险者的肖像— 整洁的小胡子和肩章, 坐在一旁的情侣并没有发现这幅肖像,他们只顾着喝马提尼酒还有欣赏他们滑雪时的自拍。
在我离开前的晚上,我穿过街道,来到 Casa Irene餐厅吃晚饭。这是一家由家族经营 的小餐馆,40多年来一直为人们提供着山谷中 最棒的食物。这家餐厅以试吃套餐而闻名,当 晚的套餐共有八道菜,其中有熏制鲟鱼酱配鹅 肝酱、青苹果和香料鹰嘴豆泥冰淇淋、马铃薯 奶油和薄荷酱炒扇贝、金头鲷,还有嫩野猪肉。 我从没想到这次滑雪之旅最棒的菜不是在阿 斯彭(Aspen)或圣莫里茨(St. Moritz),而是在 这个又小又不起眼的阿提斯村里。这里的主厨 不是什么名厨,而是一位看上去如慈父般的安 德烈斯·维达尔。当前来询问饭菜是否可口时,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又有些高兴。
这样的惊喜是这个山谷如此迷人的一大原因。仅仅几天的时间就足以让我把来此度假前的“生无可恋”一扫而空。一个个古朴的村镇和现代化的度假村,这种新旧结合的方式深深吸引了我。第二天早上,我从Baqueira出发开车去机场,途中我意识到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于是我又把车停在萨拉都,去狭窄的后街散了散步。在其中一个地方,我发现了一座教堂— Sant Andre?u de Salardu?,它的门是开着的,我忍不住走了进去。
在教堂里面,墙上挂满了有500年历史的 绘画作品,这些画的色彩依然鲜艳。在远处的 尽头是一个木制的Cristo de Salardu?雕塑。这座雕像雕刻于12世纪,上面装饰着亚当、玛丽以及各种圣人和天使的童真画像。如果是在某个城市博物馆里,你也许只会注意到雕塑表面 粗犷的造型和上面天真烂漫的画作,但在这座灯光昏暗的教堂里,我感觉自己的内心被它深 深打动。我意识到,在西班牙的一个滑雪度假村里,即便我只是穿着戈尔特斯的防风衣随便 闲逛,消磨时间,也能在无意间发现自己至今 见过最古老的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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