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洛杉矶华语电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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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CFF | 2019 洛杉矶华语电影节日程安排
本文有剧透，慎入！
哪吒之魔童降世
10月20日 4:30pm
TCL Chinese Theater
特邀嘉宾：彩条屋CEO/制片人/编剧 易巧
在多次对各种影视公众号软文捧吹的国产动画失望后，看到《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众多推荐并没有让我产生去电影院贡献票房的意愿。可是最近机缘巧合看到这部片子，却意外感到十分惊喜，想要跟风吹吹它的彩虹屁。
也许是在美国学电影的原因，我能体会到好莱坞经典叙事的重要性和跨越文化的可行性。比如好莱坞三幕式叙事结构将电影分为开端、发展、高潮三部分，每部分又有更细分的故事节点。许多观众觉得《哪吒》像是皮克斯的动画，就与这三幕式结构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哪吒》第一幕交代了故事的起因：混元珠分成灵珠和魔丸，而天劫咒语会在3年后降临，摧毁魔丸。灵珠和魔丸被掉包的事件，让本应是灵珠英雄的哪吒成了混世大魔王，这在好莱坞三幕式叙事中被称为“激励事件“（Inciting Incident）。而父母和太乙的反应，则为观众提出了影片的“核心问题”（Central Dramatic Question）：哪吒能否逃脱被灵珠毁灭的天劫？（换言之，人能否对抗命运？）。在这个问题的背景下，我们看到哪吒难以管控的神力让陈塘关百姓对魔丸既有成见、又害怕恐惧。这也道出了故事中哪吒的目的（want）：对他人认可的渴望。李靖夫妇对哪吒的不放弃，是对Central Dramatic Question的初步回答，也标志着第一幕的结束。
第二幕讲述了哪吒一家和太乙为达成哪吒被世人接受的目标的共同努力和所遇到的困难。在这个从消极抗拒到积极努力的过程中，哪吒从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want），意识到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need）。《哪吒》在这一幕也做到了“raising the stakes”，即提出更大的困难和失败后更严重的后果。比如，哪吒性格顽劣不堪，成长过程中又缺少玩伴，本不愿为仇视他的百姓斩妖除魔。父母为了让哪吒走上正途，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让哪吒以为自己就是灵珠。所有付出的努力和饱尝的白眼都建立在这个谎言之上，也让谎言被戳穿的后果更为严重。
影片是从哪吒的视角讲的故事，但是在第二幕的发展中，影片也延伸到了“次要故事”（B stories） - 龙族和敖丙的故事。龙族偷窃灵珠，而敖丙得到了灵珠，所以会成为预言中毁灭哪吒的那个人。哪吒和敖丙成长环境相似，都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能结交朋友，两人意外打斗，因惺惺相惜而产生友情，也让知道真相的观众感到冲突进一步升级，从而更为哪吒能否逃脱被灵珠毁灭的命运捏把汗。
“伪结局”（False ending）意味着第二幕即将结束。当我们以为哪吒在完成了一次除魔的任务，又和敖丙成为朋友，觉得一切发展的还算比较顺利的时候，故事却将我们拉到了距离目标最远的地方 - 哪吒不能对抗已经注定的命运，逃脱不了被灵珠毁灭的命运，因为他在知道真相后放弃了自己。
我其实很惊讶《哪吒》在这个环节不仅做到了让主人公与目标背道而驰，而且让所有人物的目标都在阴差阳错下无法达到了。比如，敖丙的师父申公豹的目的是要敖丙灭掉哪吒、拯救百姓而升入仙族，解放龙族。当敖丙为了救哪吒而暴露身份，转而要杀害所有百姓的时候，申公豹的目的就不可能达到了。再比如，陈塘关百姓的目的是生存，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不可能的了。
第三幕是影片的高潮。哪吒在完全可以不作为的情况下，选择对抗天雷，拯救百姓。这就是哪吒从追求自己的want（想要得到世人认可），到明白自己的need（需要从内心接纳自己，对抗命运）。这是一个目标的改变。
《哪吒》最大的主旨是对抗命运，一个说多了耳朵都会长茧子的普世价值，但是通过《哪吒》这个故事讲出来，却没有强烈的说教感。更为难得的是，影片的主旨可以从所有人物的角度体现出来。哪吒自不必说，但哪吒甚至把对抗命运的信念传递给了他最大的对手（antagonist）敖丙，让同样内心挣扎于身份认同的敖丙也意识到自己作为妖，虽然一直想要被世人接受，最需要的却是接纳自己，对抗命运。
还有不得不谈到《哪吒》中很棒的一点，即伏笔和照应的细节（set up and payoff）。比如，龙王的鳞片本来是为了保护敖丙，而敖丙用龙鳞做的衣服抵挡天雷。还有之前第二幕的捉迷藏的倒数，为之后哪吒回忆儿时逃出家门玩捉迷藏做铺垫，以及贯穿整个影片的踢键子的motif，从只能和妈妈踢毽子，到可以和敖丙还有哪吒救的小女孩踢毽子。
与皮克斯动画一样，动画片《哪吒》适合所有年龄段的观众。《哪吒》最重要的主旨（抗争命运），既是给小朋友看的，也是给大人看的；而次要的主旨（哪吒父母的不放弃、对孩子的没有任何条件的爱）则是给大人看的。《哪吒》也让我想起了《Mulan | 木兰》和《CoCo | 寻梦环游记》。同样是传统文化故事改编，体现自我价值的动画片，不管是墨西哥文化还是中国文化背景，这些片子所传达的普世价值观都跨越了文化隔阂，因为他们都有让世界的观众感同身受的鲜明的人物形象，并通过讲故事传达了一个简单的道理。
当然，这部片子也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尤其是一些单薄的人物形象和多余的台词。比如哪吒母亲的女性形象非常单薄，没有人物跨度。而一个为了搞笑而搞笑的娘娘腔形象，也从侧面反映了国内主流对弱势群体的刻板印象。此外，一些场景画面完全可以传达导演的故事意图，多余的台词反而画蛇添足。比如哪吒在和妈妈踢毽子的场景，从妈妈被踢到挂在墙上可以直接剪到下一个妈妈穿着铠甲的画面，就已经传达了哪吒神力，妈妈和他踢毽子都要采取保护措施的信息，而且还让人有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觉。但是影片中妈妈和守卫关于要不要穿铠甲的对话，以及最后的“我还是穿上吧”，在我看来，是对观众智商和理解力的小视。而从头到尾将自己的主旨让人物喊出的叙事方式，让人猜到了结尾，减弱了惊喜感。
讲好一个故事不容易，与在国内审查制度下各种喊口号的电影相比，我期待看到更多像《哪吒》一样愿意好好讲故事的国产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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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刘紫瑶，牛海龙
编辑 | 黄天荟
排版 | 姜维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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