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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航行2个多月后,TAYANA号到达了北纬60°,这是帆船跨越太平洋能达到的最高纬度。而作为中国写下这个记录的最小帆船,我们自然是非常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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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那天,我们看准了仪表盘,在恰好北纬60°的地方抛锚。整船的人都很兴奋。跨越了那么遥远的距离,坚守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这里。集体都欢欣鼓舞。而我的感觉跟最初登上雪山顶峰的心情是一样的,想欢呼,要大笑,要跟每个人道贺。船长说给我拍一张照,我赶紧拿出从国内带来的一面五星红旗。我想在此时此刻跟国旗合照,是我可以给国庆70周年献上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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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船停泊着,但当时的风还是很大,我尽力维持身体的平衡站在甲板的尽头,摆出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动作。而我手中迎风的五星红旗是我的“Rose”。船头的空间实在是又高又狭小,我的腿脚没处使劲,我又想着要把国旗尽可能展开。我调动了所有的核心肌肉,还险些被迎风飘扬的国旗带翻下去,就在姿势摆好的一刹那,船长按动了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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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的恣意、舒心,到今天我还意犹未尽。
我们还在船上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庄严的升旗仪式。国旗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几个平均年龄57岁的老家伙,心中涌动万千,但谁都没说话,一个默契自发的敬礼表达了所有的情绪。此后的一个月这面国旗都飘扬在TAYANA号的船头,伴随我们完成这次横跨太平洋的壮举。我想,这是我们向祖国表达赤子之心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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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我第一次接触冰川。
登顶珠峰后,第一个完成“7+2”的亚洲人已成了我的标签。事实上,七大洲的冰川我或多或少都见识过,但这次完全与众不同。
攀雪山时的我与冰川更像两条互相注视的平行线。我在自己的登山区努力攀登、提升海拔,冰川像一幅背景,就在我的面前,静静伫立。从仰视到俯视,我完成了挑战,它全程见证。冷静,肃穆,可望不可及。在南北两极时,冰原上的冰川触手可摸。我们之间更像一种相拥的关系。我看到了蓝光,看到了各种不同造型的冰川,我感受过它的温度。
而在阿拉斯加,我见到了绝美的冰川画卷——白云、蓝天、波光粼粼的洋面,还有连绵的冰山峻岭。坡面上郁郁葱葱,成片的树林下流出巨大的“瀑布”。等船靠近了一看,哪是什么瀑布,竟是一座暴瀑般雪白雪白的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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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船以7节的速度行进在这“油画”之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次元,有洗净铅华、热泪盈眶的感动。
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帆友对阿拉斯加如此执着。这里的美无与伦比,是一首诗,一幅画,是无尽的荒野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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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夏季,是最舒服的越洋航海季,也是冰川开裂融化的季节。
我们想无限接近冰川,我们计划登上冰川。一路上,我们努力找寻合适的冰川作为锚泊点。这个理想的锚泊点必须要有避风处,并且适合下锚,水深得在12~15米之间。
越靠近冰川海陆风越大,我们只能始终保持距离冰川10米远的地方航行。突然,我听到好像雪崩一样的爆炸声,接着就目睹船舷前方有大块冰川滑落入海,在洋面上溅起巨大的碎冰与水花。偶尔水花落下后更大的气泡冒出来,一条鲸鱼翻跃其间。这感受非同一般。回想起2015年6月,也是在阿拉斯加,我在登顶北美最高峰麦金利山峰过程中,历经滑坠,死里逃生。如今,任彼岸崩塌炸裂,我自在船上云淡风轻。当年那些身处危地的慌恐画面在我脑中白驹过隙般翻页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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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在冰川中,风险自然是有的。漂浮的海冰往往非常巨大且具有欺骗性。游弋于浮冰之间,我们必须以很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前行,因为很多浮冰露出洋面的冰块只是它全部冰体的1/5。有一次,我们甚至将一个大浮冰看成了邮轮。实际,在冰川地带期间,我们几乎没有遭遇其他船只。还有一次,浓雾盖顶,隐约中看见黑压压的森林露了出来。红风衣喊我们:“快看!海市蜃楼!”我还在张望,另一头的船长扔了鱼竿奔到驾驶室。原来,哪是什么还是蜃楼,差点就要撞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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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很快降临,我们也没有得偿所愿。而此时无线电里不停在广播风暴正在袭击外海,把船开出去非常危险,4个人坐下来一商量,决定锚泊一夜,第二天继续探索冰川。
然而这一夜并不是好过的。我们锚宿在Aialk Bay冰川,一晚上醒醒睡睡,时刻绷紧着神经。冰川上没有通讯信号,甚至没有月光,只有大如巨灵般荧蓝色的冰川。海陆风夹杂着冷空气的呼啸,还有浪花哔哔的冲击声,浮冰撞击船体的“咚咚”声,冰川发出的轰隆隆的打雷声,在夜间交织起有些恐怖的“交响乐”。所有人几乎一夜未眠,毕竟在没有保障船船且被浮冰包围的情况下,走锚、搁浅、撞上坚硬的大浮冰,每一种可能对我们来说都是致命的。一种从未经历的恐惧包裹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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捱过了这一夜,第二天阳光照进船舱时,我们仿佛新生。检查了下船的情况后,我们便开始了新一天的计划。
今天有充分的时间探索冰川。我好好打量了眼前的这座大冰川,经年累月的挤压导致冰体内部气泡都被挤出,整座冰山坚硬致密呈现出蓝水晶的迷人模样。
我们打算深入地了解它。但越靠近浮冰就越多、越密集,我们换上了相对灵巧的皮划艇。绕着浮冰左拐右拐,竟然拐进了海狮的领地。30多头海狮在首领的带领下迎着船头高高蹿跳起来,向我们展示力量,不远处还有围观的鲸鱼。势单力薄的我们只能乖乖服输,绕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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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沿着冰川几次尝试后都没有寻到合适的登陆点。同为攀登高手的红风衣和我都有些不甘心。等皮划艇足够靠近冰川时,我已经率先扎进了冰水里。即使有冬泳的经历,即使有完备的装备,我还是被这阿拉斯加的冰川水给震住了——太冷了!董华在船上看的都冷,接连发出“啧啧”声。然而我选择用大声欢呼来迎接这刺骨。不多久,船长也被我感染,跟着下了水。船上的人赶紧拿起相机记录我们的疯狂。这样的刺激,怕是在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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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一块很大的浮冰,很想攀上去,可是冰块边缘实在太锋利了,我白花了不少力气后只能返回皮划艇。
下水只需要勇气,上船却没那么容易。红风衣努力稳住船头,保持皮划艇的平衡。我两只手抓住船尾的把手,腰腿用力,艰难地一点一点蹭着往上爬。最后总算上了船。上船后海风就显得一点不友好了。回到TAYANA号上后我哆嗦着赶紧擦干身子换上干衣服,喝了杯自制姜汤才算缓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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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我耳畔依旧能听到当时鲸鱼在海上自由徜徉的喷水声,听到海狮的咆哮声,听到海獭敲击贝壳的当当声,听到调皮的海豚追逐我们船帆的歌唱声。
海阔天空,好像就在我的眼前,就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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