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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故事 黄沙

阅读量:3809685 2019-10-26



 父亲的故事
◇黄 沙
今天是重阳节,我想起了父亲。翻开相册,我找到了那张早已泛黄有点模糊的照片,这是我们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父亲和母亲端坐在中间,大哥和俩个姐姐站在他们的身后,我和二哥、弟弟站在前排。大家都穿着黄胶鞋,衣着朴素,干净整洁。照片的背面写着1971年10月纪念,那年我5岁,这是我们兄弟姊妹6人和父母唯一的一张合影,也是父亲留给我们最珍贵的纪念。父亲的一生把个人的荣辱得失看的很轻,把对家人的爱看的很重,他爱自己的孩子,也爱兄弟的子女。父亲有个哥,年轻的时候,有三个孩子,后来大伯去了外地,移情别恋,组建了新家,抛下了妻子和三个女儿。大妈一气之下也丟下了孩子改嫁去了他乡,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家的生活主要靠父亲每月8元的工资(父亲原是城固文川水文站职工),原本并不宽裕的家突然多了三张嘴,日子一下子就变得拮据起来,为了养活一家人,父亲放弃了公职,回到了家乡当了农民。这一决定改变了父亲前程,也改写了我家的命运。这就是我的父亲,宁愿舍弃自己的功名,让自己和孩子受委屈,也要让自己的侄女有吃、有穿、有住、有学上,谈婚论嫁时将她们风风光光地嫁人,成家立业。九一年父亲得了食道癌,卧床两年,病魔折磨地他瘦骨嶙峋,米水不进。站在一旁无助的我只能默默流泪,我生平第一次感到上天的不公。连走路都生怕踩死蚂蚁的父亲,怎么就得不到上天的眷顾?93年父亲平静地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牵挂的儿女们。 小时候我最怕开学,每到报名的时候,班主任总会明知而故问:"家庭成份?","地主","再大声一点","地主","哈哈,地主仔!"周围一片嘲笑。回家的路上,父亲左手牵着我,右手拉着弟弟,低着头,像犯了错似的。我知道父亲是在自责,家庭成份让我们蒙羞,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后来每到开学季,父亲总是陪着我们去报名,当班主任再问到成份的时候,父亲总是抢先回答:"地主"(据母亲讲,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节衣缩食,在老家的房前屋后置办了几亩土地,土改时我家被定性为地主)。我知道是父亲在给我们解围,情愿委屈自己,也不愿儿女们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父亲是我的偶像,他不光勤劳朴实、善解人意,他的游泳技术也特别得棒。这大概跟他热爱的水利职业有关吧!什么自由泳、蛙泳、仰游、潜水…样样拿手。小时候,小镇每年夏天都要举办一次游泳比赛,赛点就选在家南面的汉江河,河的水域宽约200米,按选手到达对岸的时间确定成绩排名。听到开始指令,全公社200多名选手像箭一样射向水里,一个个争先恐后,毫不示弱。父亲很淡定,一下水先调整呼吸,热热身,再像青蛙一样地游起来,一会儿自由式,一会儿蛙游,一会儿仰游,不一会儿就将对手甩在了身后。那娴熟的动作,敏捷的身姿一点也不逊色于专业运动员。岸两边插着红旗,站满了看热闹的小孩、妇女和老人,几个小伙子抡起膀子,敲着鼓在为选手们加油助威,河面上飘荡着"咚咚"的战鼓声和"哗哗"的击水声,还有岸边的呐喊声,场面十分壮观。每年比赛完毕父亲都能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看到公社张书记给父亲颁奖,和父亲亲切握手,我们在台下的亲友团别提有多激动,尖叫、鼓掌,我的小手都拍红了,可心里头特高兴、特自豪。父亲是个精细的人,活着的时候,他手边总有一个小小的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家里的收入和支出。几月几号卖菜多少斤,收入多钱;几月几号买种子多钱,看病多钱,学费多钱,按月归类,按年汇总。小时候不理解父亲,成家了,我才明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是呀,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一大家人吃喝拉撒,吃饭穿衣,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精细、不节俭,行吗?父亲的细心在小镇是出了名的。那年父亲拿出了全家的积蓄,托大伯在北京买了一辆红旗牌自行车。车子刚买回来,街坊邻居们都来看热闹。人们惊讶地看着眼前这稀罕玩意,羡慕不已,有好奇的,有点赞的,也有…说真的,在那个物资奇缺,买啥都需要"票"的年月,这种车子在咱们整条街上也没有几辆。父亲很爱惜,经常骑着它到离家15公里的县城去卖菜办事。每次外出回来,父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车、擦车、给链条上油,给车保养。有一天,大哥骑车到商店买东西,忘记了上锁,办完事出了商店,发现车子不见了。这可急坏了大哥,一口气跑回了家,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父亲。父亲没有发火而是平静地安慰大哥:没事,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事隔数月,一次偶然的机会,一名中年男子骑车从父亲身边经过,父亲认出了是我家丢失的自行车,父亲报了案。警察来了,男子说车子是他的,父亲冤枉他,让父亲当众给他道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场的我替父亲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不会认错吧?警察让父亲拿出证据,父亲不慌不忙,从车座下隐蔽的地方取出一个卷着的小布条,上面用毛笔清晰地写着:购车时间,车主姓名,车架号,购车发票编号。面对铁证刚才还嚣张的小偷低下了头,承认了自己的偷车事实。临了父亲还恳求警察从宽处理小偷,说他也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改了就行。回到家里,父亲告诉我们:今后做事要细心,做人要清清白白,得饶人处且饶人。活着的时候,父亲是我们的理发师,为了节省开支,他专门托人从汉中市买了一套理发工具,每月定期给我们兄弟四人理发,可别说父亲的手艺还真不赖。兄弟四个,清一色的小平头,方方正正,清清爽爽。这种待遇也让儿时的小伙伴们羡慕不已,每次有人问:"哪个理发师给你理的发?"我们都会自豪地说:"我爸爸。"父亲是我们的榜样,是我们的骄傲!小时候有个梦想,长大后,给父亲洗洗脚、理理发。可这些愿望还没来的急实现,父亲就撒手人寰,离我而去了。父亲生前常说:修头修脚等于吃药;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姿;人穷志不短;吃亏是福;积善成德;君子坦荡荡…这些道理让我懂得了很多。父亲平凡而伟大,勤劳而朴实,善良而知性,我爱我的父亲!
岭南文苑
黄沙,原名孙泽生,男,爱读书,热爱骑行,热爱运动,现为陕西省勉县三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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