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家乡的冬天没有暖气，但我们的心，早已安放在故乡的冬天了

    天冷了，北方陆续开始来暖气了。
    温暖舒适的暖气，让我又想起了家乡那些没有暖气的冬天……
    家乡在南方。
    记忆中，那是儿时。家乡的冬天在晴天的日子，一般不那么太害怕；可一旦下雨下雪，尤其是遭遇阴雨连绵的日子，那些冬天的日子，就很有些让人瑟瑟发抖了。即使把最厚的衣服裹上，常常仍感到有些可畏。 
    小时候，一直是有些抵触冬天的。生冻疮、脚趾尖冻得发疼；尤其早晨，常常冷得不愿下床，也害怕上厕所冻屁股……那些记忆，有些苦涩。
    那个时候，家乡没听说过暖气，而家乡房子的墙壁，却相对较薄。
    冬天寒风凛冽时，常感觉风从各个方向袭击你，让你冷得不敢出被窝。
    天气好的时候，屋外比屋内舒服，所以我们常常出去晒太阳。
    而天气不好时，屋内屋外一样冷，衣物被子也明显感到很潮湿。尤其遇到绵绵的雨夹雪时，就想一直赖在被窝里不想出来。
    因为出被窝后即使你瞬间把最厚的棉衣服裹上，仍然感到可怕——因为棉衣也是冰凉的。
    还因为南方雨水较多，空气湿度大，冬天的冷是湿冷湿冷的，让人感到难受。
    尤其在摄氏度零度左右时，寒风中夹杂着湿气，因怕冻而常常连手也不愿伸出来。
    坐在教室里上课，冻得你搓手、跺脚、抖腿都不管用，有时无奈只得把自己的手放在屁股下面坐着，让屁股温度来暖暖手，一直坐压到手酸也舍不得把手抽出来。
    还有，常常因为忽冷忽热的天气，如果不注意及时添加衣服，就容易患感冒。
    出门的时候，碰上阴雨天，寒风呼呼吹就冻得直发抖。好像你穿得再多少衣服也不管用。
    那种冷风，可以灌到你的骨子里去……
    这些，也算是家乡的冬天留给我的一些难受的记忆、苦涩的纪念吧。

    长大后，长期工作在北方。北方气温虽比南方低很多，但北方几乎所有房间里都有暖气。加之气候干燥不潮湿，人体感觉得比湿冷要好受些。只要不出门，室内非常舒服。加之北方的天空多是艳阳高照，即使短时间出门，因为不是阴湿，所以没有感到有南方的湿冷那么难受。
    但久受北方冬天寒冷的浸入，尤其每当每年遇上暖气还没到来之前和停止供暖之后的那两个时间段，北方深秋和初春的气温是很低的！上了一定年纪的老年人，每到这个时候就有点害怕寒冷。而对于我们这些半途从南方过来的老年人，应该说，难受的感觉尤甚。
    亦或是对家乡的怀念之情？记得退休前每当冬天到南方出差时，下飞机下火车后猛一下受到室外那完全不同感觉的冲击，好像突然感觉到，一踏上南边这方土地，迈出站门的那一刻，灿烂而温暖的阳光立马迎面笼罩在我的身上，忽然感觉到特别的暖洋洋！
    这一刻，我好像忽然明白：还是南方的冬天好！
    在南方，在家乡，即使冬天，即使不巧，遇上下些小雨，虽感有些寒意，但似并未到“难受”的程度，且心里也“有底”：冬天，南方的阴雨时间一般也不会太长太长，很快会迎来温暖明媚的阳光的；再甚，即使迎面刮来一股小小北风，也是柔和相对温情的，远没有北方那种厉害的刺骨感。
    有时候，即便是冬天，小小雾雨下走路——烟雨蒙蒙、雨中漫步，也是一种浪漫，一种情调。
    这个时候，我自然更多地怀念起儿时的家乡来。
    虽然，那时候的家乡，没有听说过电热毯、取暖炉，更没有暖气。但，那时的我们——在冰天雪地的孩子们：冷了，男孩子纷纷去踩高跷、翻跟斗、打陀螺，互撞油……；女孩子们则欢快地进行着踢毽子、跳房子、狼抓小羊等活动……；大人们则戴着棉帽、穿着棉靴、围着火堂，谈天聊地拉家常。
    这时，唯独我的外婆，径自无声地到池塘边敲开冰面，去搓洗我们又脏又臭的衣服去了……

    好像有人这样比喻过：如果说北方的冬天是“物理伤害”的话，那么，南方的冬天则是“魔法伤害”。因为他们感觉到的是，在南方，冬天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因为冷到骨头里面去啦！寒风带着特有的湿气，呜呜地直往袖口和脖子里面灌，再厚的衣服也抗不住……
    这些话，道理上和事实上貌似都没有错，但同时，我又貌似觉得有点太“上纲上线”啦！ 至少，有点片面啰！
    对此，我这个南方来北方的游子虽“有话要说”但确实是一言难尽。
    在此，我只能简单概括一句：因为你不是南方人，南方不是生你养你长大的家乡，所以不懂得南方的可爱。
    还有，也许我们每个人，当你走出家乡很久以后，往往在这个时候，你才发现——哦，故乡的冬天，永远都比外面的美！
    原来，我们的心目中，从小生活的故乡，永远都是无法被替代的。
    因为——我们的心，早已安放在故乡的冬天了！
    当然，由于我的家乡地处中国腹地中南地区，而以秦岭淮河划分南北部的中国地理，家乡正好在这“难得分界线”上。
    这一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家乡天然生成夏天特热、冬天很冷。加之，即使在“很冷的冬天”里，家乡的过去，没有、也不允许有暖气。故才被人称其为：“物理伤害+魔法伤害”的“混伤”了！
    现在好了！去年回到家乡，发现：暖宝宝、发热内衣、电热毯等等取暖设备，早已成为家乡人使用多年的御冷神器了！尤其在城市，低成本、无污染的各种渠道的集体供暖和自由采暖，早已成为普遍现象。
    如今的家乡，冬日里不曾少见一些穿着短袖和短裤的各类人，窈窕敏捷地穿梭于家乡城市的大街小巷。
    哦，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花不同。
        ——暖暖的冬季，满满的幸福感，早已写满家乡人的脸上了！
    想起了生为南方人又长期在北方工作的汪曾祺先生，曾在他的《南方的冬天比北方难受》文章里，详细而有趣地描述过南方农村冬天“冷”时的一些场景——
    “晚上脱了棉衣，钻进冰凉的被窝里；早起，穿上冰凉的棉袄棉裤，真冷。”
    “天冷了，堂屋里上了槅子……床上拆了帐子，铺了稻草。……南方的冬天比北方难受，屋里不生火。晚上脱了棉衣，钻进冰凉的被窝里；早起，穿上冰凉的棉袄棉裤，真冷。……老太太脚下都有一个脚炉（烧的粗康）。……脚炉暖人。脚不冷则周身不冷。”
    “冬天吃的菜，有乌青菜、冻豆腐。……用大螃蟹煮熟剔肉加猪油炼成的蟹油放在大海碗里，凝成蟹冻，久贮不坏，可吃一冬。……我们那里过去没有北方的大白菜，只有‘青菜’。……咸菜即是用青菜腌的。阴天下雪，喝咸菜汤。”
    “冬天的游戏：踢毽子，抓子儿，下‘逍遥’（游戏）。……两个人玩也可以，三四个人玩也可以。”
    “早起一睁眼，窗户纸上亮晃晃的，下雪了！”
    “舂粉子。邻居有一架碓。……只在冬天由附近的一二十家轮流借用。……踩碓很好玩，用脚一踏，吱扭一声，碓嘴扬了起来，嘭的一声，落在碓窝里。粉子舂好了，可以蒸粉、做‘年烧饼’……舂粉子，就快过年了。”
    啊，感谢曾老先生笔下那温情的画面，她再一次把我带回那——梦一般的家乡，谜一般的家乡……
    哦，原来，我们的心目中，从小生活的故乡，永远都是无法被替代的。
        ——只因为：我们的心，早已安放在故乡的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