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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丨有一种爱情叫莫奈:一生只爱一个人,一生只画一个人

阅读量:3863892 2019-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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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尼尔
来源:丹尼尔先生(MRDANIEL777)

即使阅遍所有印象派的文章,总体效用加起来,可能不及你在某个冬日的黄昏,驱车在高速路上疾行,偶然瞥见天边正缓缓落下的落日。
那一瞬间,你突然发现光影在快速变动,根本没有形体,而是色彩和光的变化,一种绚烂的情绪扑面而来。然后你想起那些模模糊糊的画面,居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感动。
本文要说的就是莫奈和他的睡莲,一个追爱和追光的故事。他一生只爱一个人,一生只画一个人。即使时隔百年的时光,它依旧闪亮而动人,摇曳着每颗渴望爱的敏感心灵。
凡爱过的,光都记得;凡用心的,时间不负。
Claude Monet克劳德 ? 莫奈
莫奈,印象派代表人物,他改变了追求物体外形的传统画法,通过捕捉稍纵即逝的光影效果,呈现出全然不同的艺术境界,被称为「光的诗人」。

Claude Monet,1840-1926
莫奈的作品不单是光影扑进画框的结果,更是爱的光芒滋养和辉耀的结果。

1865年,25岁的莫奈与18岁的卡米耶在巴黎相识,美好的少女如出水芙蓉般,散发着让人着魔的光彩。

有些灵魂注定心意相通,卡米耶很快成为莫奈的专属模特。朝夕相处的画室中,莫奈的凝视温柔而灼热,一种光依偎着另一种光。

遇见卡米耶前后,莫奈的画风变化明显,出现了后世为之沉迷的、梦幻般的光影。
 
遇见卡米耶之前的1864年


遇见卡米耶之后的1866年
什么是爱情?
这就是爱情。


也许上帝也为之动容。
1866年,身着绿裙的卡米耶侧身浅笑,莫奈激情挥洒创作出的《绿衣女子》在美院的官方沙龙顺利展出,居然卖到800法郎。
《绿衣女子》,1866
莫奈情不自禁地将浓情蜜意化作鲜明笔触。在1866年创作的《花园中的女人》中,三名女子的原型都是卡米耶。
光影通透,连空气仿佛都在心跳中跃动。
《花园中的女人》,1866
爱情的滋养下,莫奈不断拓宽将光影融入画面的技巧,一心想开创出属于自己的艺术天地。然而作品却屡遭巴黎官方沙龙的抨击和排斥,被贬得一文不值。

雪上加霜的是,家庭反对莫奈与地位低下的卡米耶的恋情,莫奈被中断经济来源,天才沦为乞丐,开始了举债度日的艰难生涯。

1866年秋,为躲避债务,莫奈甚至沦落到自毁200幅画作,返回巴黎,在饥寒交迫之中挣扎度日。


画中19岁的卡米耶抱着小狗一脸茫然。玫瑰已经有了,面包却不知在何处。
《卡米耶与小狗》,1866
幸好好友巴齐耶出于同情,慷慨的提出以每月50法郎的方式,买下莫奈被沙龙拒绝的《花园中的女人》,才得以勉强维持莫奈和卡米耶的基本生活。

敏感而内敛的莫奈在这样的生活中,有太多的落寞和失意,甚至尝试过自杀,以摆脱这让人难以忍受的种种重压。


《圣西蒙的冬季之路》,1867
在如此的颠沛流离之中,卡米耶始终殚精竭虑、无怨无悔的支持着莫奈。如同温暖灿烂的火光,紧紧包围着被命运打击的伤痕累累的爱人,家徒四壁却始终充盈着爱的光芒。
《摇篮中的吉恩》, 1867
1867年卡米耶生下儿子吉恩,莫奈常携妻儿一同在外作画,色彩中流连着无限柔情。


1868年卡米耶坐在塞纳河上的一处小岛上,遥望着班库尔小镇旁的格罗顿村庄。在这段艰苦的时期,卡米耶依然是莫奈唯一的慰藉和救赎。
《班库尔水畔》,1868 
1870年6月,冲破重重阻碍的莫奈与卡米耶终于结婚,在上帝面前宣誓终生相爱,不离不弃。「因为有你,我愿永远站在波涛之巅。」 
《撑阳伞的女子》
婚后两人前往法国特鲁维尔海滨度蜜月。幸福的感受是如此炙热而浓烈,莫奈一连为卡米耶画了好几幅海滩上的肖像。
《坐在特鲁维尔海滩上的卡米耶》,1870
此后,经历战争流亡伦敦的短暂岁月。1871年,莫奈一家在巴黎塞纳河右岸的阿让特伊村住下。一家三口度过了虽不富裕却美好的七年时光。

马奈,《在阿让特伊花园里的莫奈一家》
莫奈依然穷困,但爱的希翼带来无尽的创造力,他不断描绘光影变幻的事物,不惜牺牲细腻度,也要抓住那瞬间真实的感受。
《罂粟花田》, 1873
在莫奈看来,物体的外形不过是光的象征,所以作画时候并不在意具体外形,而是先观察和快速记录下反射的光影,随着笔触和色彩的堆叠,形状会自然浮现。
这种独创的画法被称为「以光补形」。

《在窗前的卡米耶》,1873
在这段幸福而恬静的时光里,莫奈的技法也愈加成熟,终于在1872年,创作出日后扬名后世的《日出·印象》。
清晨,桔红色的朝阳升上天空,光亮还不足以驱散笼罩在小船周围的雾霾,只在紫色的海面上留下一片暖橘色的反光。
《日出·印象》,1872
这并不是莫奈最出色的作品,但它却触碰了印象派艺术的精髓:
不追求真实的情况下,用更为直接和色彩化的方式,表达对事物的种种视觉印象。记录下瞬间的感觉,那种朦胧的印象。

然而在1874年反官方沙龙展中,《日出·印象》依旧被评论家嘲讽为:笔触凌乱,有如草图,戏称只画出「Impression」印象。「印象主义」之名不胫而走。

之后的五年,莫奈和朋友们继续竭力对抗舆论的恶意,然而并不太成功,大众要花很长时间,才能从「盯着画看细节」的老习惯,学会尝试「退后几步,体会画作的色彩质感和整体气氛」。

《午餐会》, 1873
在这段漫长的艰难时光里,卡米耶的身影,始终是莫奈双眼无法离开的存在。


《在阿让特伊花园中的卡米耶与吉恩·莫奈》
他把无限的温柔和激情化作笔下色彩,那些掠过脸庞转瞬即逝的光芒,如同凝聚画布的每帧至美的光线,是那么馥郁而情真。


然而造化弄人,完美开端却有悲剧的结局。
卡米耶陪伴莫奈度过最艰难的岁月,却从未有机会分享到他的成功和名望。

1877年,卡米耶生下二儿子米歇尔不久,便被确诊为癌症晚期。1879年初秋拂晓,病痛缠身的卡米耶在操劳和贫困中悄然辞世,年仅32岁。

《戴着红色围巾的莫奈夫人》
爱妻弥留之际,莫奈强忍巨大的悲痛,用画笔捕捉下临终前最后一缕光芒。《临终的卡米耶》,忧伤的色调与纷乱的笔触,表达着莫奈生命中最大的悲痛。

《临终的卡米耶》与四年前的《持阳伞的女子》,构成了美术史上最残忍的对比:当年的明媚阳光、裙摆飞扬,与此时的秋寒凄悲、青紫绿灰。

卡米耶在莫奈颠沛流离之际,竭尽一个柔弱女子的全部所能,成为他的归宿,用一生的时光和爱凝视这个身边的男子。

《花园,蜀葵》, 1877
其生也媚,其死也寂。「我以为我可以留住光,便可以留住你」,落款时莫奈留下生命中唯一的爱心。

卡米耶的离世,纠结了莫奈半生的爱恋与遗憾。也意味着莫奈人生中,浓烈如夏日般情感的永远离去。此后,莫奈有很久没有再拿起画笔,画中温情的光影一去不返。

连莫奈自己也以为,这辈子就要如此寥寥耗掉了。幸好,这还不是全部。

在此之前,莫奈也曾在靠近巴黎的地方租过几套房子,并在院中种植鲜花。这样雨天的时候,也有画画的题材了。

渴望离开伤心之地的莫奈在1883年,买下距巴黎80公里外的吉维尼小镇,一处有着巨大花园的农舍。放眼望去,塞纳河河谷的宏伟景象尽收眼底,令人无法抗拒。


租赁期开始的那年春夏,莫奈开始在花园种植蔬菜以供食用,更亲自动手打理园中的一草一木,还种植了大量鲜花。

秋日悠闲的时光里,莫奈喜欢到农舍周边走走,熟悉四周的风景。


河边的田地和水浸草地里,大片鸢尾花和罂粟花交织似锦,雪白的睡莲过目难忘。繁茂的植物仿佛大自然的馈赠,莫奈终于在这勃勃生机中,重拾内心的情感与希望。

19世纪80年代末,得益于美国画展的成功,莫奈的经济状况大为好转。这个注重美感的幻想家,将将前所未有的激情倾注到改造花园的漫长征程中。


以季节性视觉效果来选择鲜花品种,中央大道两旁栽种郁金香和鸢尾花、大丽花和翠菊,前两种春初盛开,后两种夏末绽放。

苗床周围爬满了藤本月季。夏季过后,拱门下的鲜黄和橙色的旱金莲便蔓延开来,铺满整条大道。

农舍前的果园和旁边的庭院,都换成精心设计的纯色鲜花:紧密排列的花床,便于观察饱和色系在对比强烈的光影下,呈现出的变幻效果。被莫奈称为「颜料盒苗床」。

此时莫奈对园艺的精通程度,已丝毫不逊色于对艺术的了解。这个美学实用性极强的园艺创举,也得到印象派画家的一致拥护。

随着印象派的兴起,功成名就的莫奈买下池塘四周更多的土地。深受日本园艺的影响,莫奈新设计了形状自然、颜色柔和的水景花园,以及蜿蜒其上的日式拱桥。


莫奈的人生,也历经春的酝酿,夏的绽放,终于进入了情感最为饱满,创作力最为丰沛的收获之秋。

池畔植物按照四季时令和植株高低种植;鸢尾花、百子莲及垂柳,为池塘投下富有神韵的荫翳,成为作品中绵延不断的影像。

池塘则植满大片深红和纯白交织的睡莲。午后如镜般的水面上,庞大的叶片向外伸展,和令人神往的花朵奇幻般地交织,西方的色彩光线融汇着东方的诗意情调,营造出如梦似幻的唯美氛围。

花园池塘在光影下的绚丽色彩,给予了莫奈无穷无尽的灵感,他痴迷的探索着光线和氛围的细微变化,将笔下的作品描述为「水和倒影的层叠景象」。


随着创作的深入,画中物像和自然逐渐分隔深化,直至营造出景物和自然合而为一的视觉效果。河堤和周边植物的身影消失不见,睡莲成为唯一的有形之物。


光影瞬息万变,为捕捉同片水域在不同光影下的闪烁效果,莫奈发明连坐式的方法:几十个画架一字排开,同时开画。阳光明媚之时画这幅,云彩飘过之时在另一幅添两笔。莫奈则在画架前来回穿梭,如同人肉照相机般和时间赛跑,力求在光线变化之前,捕捉眼前的一切。

这些突破性画作于1909年展出,为莫奈带来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功。在隐居于此的过程中,莫奈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不仅成为印象派之父,更被誉为现代绘画的先驱。

对多数艺术家而言,绘画上的成就或许已是生命的最佳馈赠。但莫奈却始终坚称:花园才是他最真实的艺术杰作,承载着对色彩、光影和情感的终极追求。

至此,莫奈的两大热情所在——艺术和园艺终于彼此融合,脑海中宏大的梦幻花园终于尽现眼前。


然而长期强光下的创作严重损害了莫奈的视力,1913年他被确诊为白内障。视力逐渐变弱之时,长子又瘁然离世。几个月后法国卷入一战。


眼看着同胞受尽磨难,莫奈创作的睡莲也充斥着黑暗和不确定,手法难掩狂乱,如同无数碎片缝补后的苍茫产物。


1914年,莫奈在庭院中建成了长23米、宽20米、高5米的大画室。他的视力越来越差,几近失明,只能靠颜料管上标的字母来依稀辨色。


但他仍然坚持作画,用的不是眼睛,而是感官。有形的花卉、植物都消融了,只有颤动的笔触和闪烁的色彩,分不清哪里是水面,哪里是水底,哪里是倒影。

从1915年秋直至莫奈过世,共完成40多幅睡莲主题作品,其中最精美的《百子莲三联画》,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展览会上首次合体展出。


Agapanthus triptych
剩余画作中的22幅后来则归纳成为「宏大装饰物」项目,在巴黎橘园美术馆展出。

Grandes Décora?tions
1926年,耗尽心力的莫奈与世长辞。尽管晚年也有伴侣,他仍然选择埋葬到挚爱卡米耶身边,因为那里有令他永恒的光芒。

我只能爱你一生一世但这座我种下的花园它的生命却穿越宇宙足够伴随你永生永世——莫奈

如果说对美丽事物的匆匆一瞥,已是战争年代最大的奢侈,那么我们绝对可以在莫奈的《睡莲》中找到一丝慰藉。
即便隔着漫长的时光,所倾注的情感依旧让人深深动容。

莫奈曾言:希望「产生无边无际的幻觉,如同开满鲜花的水族宫」,他做到了。

一花一世界,莫奈融汇了半生浓烈炙热的情感,用感官和精神在睡莲的世界里,找到一生挚爱的永恒定格。
捕捉到这个浮沉世界里,致为难得的梦幻景象:温柔,恬静,无边无涯,波光潋滟。

他用色彩和光影,让草木、山峦、池面、阳光甚至空气,都交织融汇为一个整体;用色彩、光线和质感给予你一个完整的、呼之欲出的浓烈体验。

所以欣赏《睡莲》的时候,你需要隔开一段距离,从整体上感受那种被粉色、紫色、蓝色、绿色弥漫而成的情绪慢慢笼罩,直至淹没的「沉浸式」体验,会深深动容。

因为所有时间的痕迹和生命的历程,都融汇在这些无穷无尽、无始无涯的睡莲之上。

谁说绚烂过后的深邃与宁静,不是寂静之前,最后的绽放。莫奈留下了光的美,以及某种永恒。纵然山河变化,故人白发,但在那瞬间定格的光影中,我们依然得以窥破那份绵长的感动。


如果说,岁月未曾饶过爱情
那么真爱,亦从未败给岁月
那浓郁的仿佛化不开的秋天
就如同一池睡莲,一池莫奈

责编:卫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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