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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哥看诗界(167)

阅读量:3647444 2019-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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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人名录:邓万鹏篇
主编: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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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诗人邓万鹏
 
邓万鹏,当代诗人。 1977年考入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1982年毕业。1985年入河南,长期从事媒体工作,中国作家作协会员。
 1976年8月在《吉林文艺》发表处女作,并陆续在报刊发表作品。进入80年代后,诗风开始趋于冷峻凝重,这期间的诗散见《诗刊》《人民文学》《人民日报大地副刊》《解放军报长征副刊》《星星诗刊》《绿风诗刊》《萌芽》《诗人》《诗神》《作家》《奔流》《火花》《河北文学》《福建文学》《大西南文学》《鸭绿江》《草原》《诗歌报》台湾《创世纪》《笠》诗刊、香港《诗歌双月刊》日本《火锅子》《亚洲诗坛》美国《新大陆》诗刊等。著有诗集散文集,《时光插图》《走向黄河》《冷爱》《不敢说谎》十余本。部分作品收入《新中国50年诗选》《1975——2005中国诗典》《1993年中国诗歌年鉴》《1995年中国诗歌年鉴》《1998年中国诗歌年鉴》《诗刊创刊六十年诗选》《星星创刊四十年诗选》《綠风创刊三十年诗选》《中国当代诗人传略》《中国诗歌精选》(2000、2011、2012)《中国最佳诗歌》(2006、2008、2010、2012)《中国诗歌排行榜》(2011、2012)《中国年度优秀诗选》(2011、2012、2013)《中国年度诗歌选》(2013)《诗生活年选》(2012)等各类年度诗歌年选集、诗人辞典。曾获第一届杜甫诗歌奖,大河诗歌奖,河南诗人现代诗歌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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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邓万鹏的诗歌
 
过冬指南针
-----------给亲人
 
寒风已经开始磨洗 一条又一条光秃秃的枯藤
光的黄铜闪烁去年的陈皮 如果你在 请你不要轻易走近
 
如果干枝上恰好还残留着两片 你千万不要说 瞧这好看的小耳朵
是谁的也不应该 因为它不应该这么快就散发古钱的异味
 
呜-------呜------呜--------呜------- 是什么在响啊
什么风在吹尘土的牛角 可它为什么要携带夏天的西红柿
 
还是不懂 刚开始的小雪花为什么要演变成一场大雪
那也别着急 你们不要这样就匆匆进入冬天
 
缸里的那些白菜都腌好了一年的酸菜吗 是的
你说过 香菜的饭包吃过了 也该擦去老火锅一年的灰
 
那就准备过年吧 亲人 你们千万不要在这个季节老去
你就坐在窗户下等我 不要掉头发 叶子绿时我就回来
 
眉毛带回燕子 我还有足够的眼睛来陪你 看你 亲人啊
我还有足够的咳嗽 等待母亲无休止的唠叨
 
戒烟吧 你更不必在春天失眠的长夜里使劲想我
这空中繁杂的电子 哪里没有亲情的直通动车
 
要学会赏雪 运动 给臀关节腿关节增加不老的润滑油
要学会过开心的日子 儿子们的翅膀早已长满前进的黑羽毛
 
当寒流来了 你就裹紧自己的棉衣 或者试着靠近暖气片
回忆从前那熟悉的院子 那里还可以找到高高竖起的灯笼杆
 
它就在二踢脚挨近的周围 洒下了漫天欢乐的火星
暖意 永不熄灭 如命运的繁华闪耀自身的节日和火焰的永恒
 
别无故对自己发问 从前究竟有什么值得去回忆 别去发问
有与无的边界究竟在哪 拥有与失去本来就是不会停止的接力
 
冬天来了 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去公园 或独自去一片积雪的空菜地
不要无故想起一个人 否则你会碰见一件云朵刚穿过的上衣
 
 

月亮曾经在哪些水里捞过刀鱼
 ——回乡偶书之一
 
一个从来不喝酒的人终于喝了
大口大口白兰地  天空就要塌下来
墙豁子挤过干燥的风  开花的新树枝在空中忙活着
交换旧树枝 它要确定
瓦垄上的月亮是不是
月亮  它曾经在哪些水里捞过刀鱼  而轻铅笔
 
又是哪一年摘掉的帽子橡皮  要是樱桃花能开出来
一辆东方红拖拉机 那么信封的老住宅
就可以  转动门轴  
风化石的夹缝
蝎子就会找回来跳舞的火钳
小人书与红孩子
对立黑孩子
当我的蜡线收回一叠云彩的气味  母亲的母亲
会端上晚饭盆  胳膊弯刚刚放下
浆洗白被单
一股熟悉的好味不须说出
可是我也没怎么在意  当然我更没在意一窝刚出生的耗子  
想多嚼一点烧焦的炉火铲 以便治疗牙周炎  
然后在老盐罐中营造棉花糖的新生活  当然这纯脆属于偶然现象
 
很多夏天都是如此 变黏的黑土生长出一种不良倾向
杂木棵与鸟叫同时站起来 有意与上学之前的小脚丫过不去
野游不知道旅游 旧衣服刮坏了太多铁蒺藜
黑布鞋听不进我的话
硬要跟踪水蛤蟆  呱嗒呱嗒的上午 让我加倍想念我的家
那两条变凉的炉钎子
天空一打闪就想起炉钩子失败的滑雪
用难以靠近的云 去温暖减法
去睡眠加法  灯泡啊小灯泡  闪光完全等于零
黄昏的斜对门站着梳头的小哑巴  她转身了我(仿佛要飘出亚洲)
 
一排糖槭树必然因为自身的陷入而脱离
一连串不成熟的春天 曾经立下过誓言 用早晨的光砍去斜歪的血管
 
 
伏伊伏蒂纳平原
 
 
没有边   在贝尔格莱德与布达佩斯之间  没有边
蓝色大教堂的帽子
是没有边的   一杯水里的无限之水
解释中午之前
之后  可是
依然没有水  没有被投放无论多么小的一块  云的冰块
太阳  虽然不同意自己的冰块  太阳
却肯定电焊的冰块
 
汽车不但不了解粮食的直径
它也开不出它的倒车镜   世界的一半从火线的睫毛滑落
穿过没有边的葵花
葡萄园  没有边的造酒的烟  玉米压住的麦茬造欧式面包
而古老的冰块 就在最高的电焊中
确立总统
 
汽车跑不出麦粒的芒   粮仓的速度是不能想象  
左边的无边被右边的无边通知了  前后
是火的前后
运汽车的汽车
红超过蓝  灰被灰超过
来不及  也无需问车上装的什么  怎么看还不都是一车字母
风磨着磨着  什么都别伸出去
当心你的你
 
处于水平线上的
左在右的右边  左右的电流与铁塔在下国际象棋
时间的新车   始终跟不上倒车镜

 
悲哀贡多拉
 
    ——步特朗斯特罗姆原题
 
 
喂  你们看  肩胛骨长出单翅
那个人  刚从贝壳转出来
 
头上滴着水  他就是他
控制着威尼斯  用云彩铺路   
 
他摇晃着  手中的水珠
像个有经验的喇嘛  不
 
没那么简单  他有男人的
裸体  女人的儿童脸蛋
 
以一只翅膀的形式  飞翔
姿态的人  在吹小号
 
或喇叭筒   吹虚拟的喇叭
吹  水上的独立王国
 
稳固的人卷起尾巴  向上
卷起一朵浪  一样的
 
铜环  拴住星星围困的木桩
船底的蓝色  反锁飞机
 
太阳跌下来以后  也照耀
狭隘翻转的一天  也照样
 
举起铁片斧头  去劈风暴
在船尾  竖立风的符号
 
船头上那个人  是个金属的人
从小到很小  不摇橹
 
他从水胡同里  飞出一匹马
前蹄  悄悄收拢一条鱼
 
鬃毛飞扬  是美人鱼的尾巴
舞蹈  尾巴缠住了尾巴
 
大喜的腰带飞   双手飞  抓住浪
让海鸥落下  让月牙展翅
 
造型造型  如马鬃贴在船帮上
腾空腾空  然后被风轻轻勒死
 

 
一种游戏
 
深夜 恐龙在几秒钟长大
开始顶撞实验室 它们的长脖子全都探出窗户
寻找出路 石柱的脚超出立交桥的脖子 越扬越高
 
它一奔跑就破坏  城市翻过了身子
警察的呼喊帮忙了科技  我们唯一的家
在哪  大街广场  路口蹲在梧桐树叉上
 
嗓子嗓子 我们的嗓子在哪  灯光的西番莲被压住
逃亡与摇晃  一座空城
到处倒下的烟 裸露的钢筋扎烂虚假的扎烂
 
直升机似乎有绳子 悠荡绝望与峭壁
垂下阳台又悬起 不幸的我们万幸坐上了假飞机  
盘旋铁  去洪水的范围打工
 
颠簸的一块石头 对准他  也对准你   
可怕的距离  被一种可怕的速度分解
城市要毁灭 命运要撞击 那就闭上眼睛吧
 
你与你过不去的一秒 还是有偏离
一根头发的偏离 一条可能性的大道
擦过前额  那些人为的水泥
 
在我们身后倒下再倒下 这时你才看清了烟雾
在楼角  那个可怜的小勇士
拐角也不能留住他的 半截呼吸 他已来不及死
 
牙齿排列的黑洞吞没了一切
汽笛划伤我们深深的心 在深渊的设计中
继续下沉 不过 还是应该谢谢你这口头误导者——
 
一个乱世英雄 在普遍的慌乱中划一条出路
让我们拿走拆开的翅膀倒退  一直退到游戏的入口和出口
踏上白花花的阳光真好  它比一个县城的大地还坚实
 
 
公园不过是一个临时组织强加给一片湿地的自大行为
 
 
    今天可以是双休日  满城人不是一般地寂寞   瞧这秋天
    很久很久没下雨了
    雾霾也想趁机起身  就像去年那样
 
从背后悄悄跟上
一双皮鞋  搂住我们致命的腰  
在城市向极端摆布的时代
迫切需要一个反转  向保护区的湿地
求情  而最终的靠山
却注定是一条河
的公园   可自从有人硬把那里叫作公园
我的灵魂也只有硬
是反对   一长条肉色石头确实立着
用红笔刻字  无耻啊
渺小的眼睛怎么能看见那无限 那
天上突然打开的大地
 
    云和云迅速混合
    翻滚而来   一条通道
    推出一部最后能镇住我们狂躁时代的电影
 
伟大的缺口旳银幕上
一位祖先的母亲坐船而来
创世纪   她用一把草叶的折扇打开
黄泥肋骨   水坑继续燃烧
于是赤麻鸭飞了  白琵鹭冲天追赶回声
大小天鹅都飞了  只有金眶鴴留在香蒲中
注视  芦苇根跩动大鸨
城里人的自驾车停在那边树荫下  孩子没跑太远
 
    一双小腿急速叠着草丛
     一半的脸都在倾听   刀螂收割野黄豆
     荚壳爆炸蝈蝈的周围
野西瓜停止一枚鸟蛋   荻花与荻花拍手
男男女女坐在草叶上吃面包
一溜风的长脖子   吐出一天白絮
荻花滚滚而来   荻花的斧头劈开一片风水
柽柳的阴影实验一朵乳菊的香气
一人高的芦苇中   某个成年人连拉带尿   芦花看见了
什么都如同没看见
也有可能只看到人及其动物性(隐蔽部分)
 
      树桩上那个内心搏斗很久的人  好像在给自己反复打气
      站起   来回走     他认定涛声拍死了一辆小汽车
      能够再加上很多很多辆的尾气
 

 
冬日看花
 
  一入鄢陵望眼迷
      ——明。曹汴
 
 
冬天比雪早来一步   看花
看河南这有名的区域
 
沉住气    要调整呼吸
要虚心研究   美国的设计
 
谁能把想象力拉回来 夏天
就到了   有叫天子掠过
 
蜻蜓的反光   停在薄云上
鼓励翅膜    俯看中国
 
及其腹地   在森林的羊剪绒里
花朵们是不是还没睡醒
 
那就先去湖边   沿花海大道
寻问   有些自大的米蕾
 
撑破紧身衣   不幻想小腿会变细
看凤蝶与紫薇摆弄扇子
 
嗅枝丫  去了解玉兰树的卵叶
水土  气候   交换的物理
 
即便躬身    也别用手中的木棍
掘开蚂蚁窝   你不能私自闯入
 
黑格尔的婚礼   谨慎你的步幅
别碰   谁的手不是满杯
 
但还是免了最好    因为那毕竟
是小孩子们喜欢的游戏
 
在园子里的园子   应该多多关心喜蛛蛛
它们翘不动干枝梅    梅花肚脐
 
射向空中的信号升起  留下条条虚线——
一排正要脱出的红色谷粒
 
在变软的枝条上   呼唤魔鬼和雨
抖落刺绣    一片绸缎的大海
 

 
坏学生总是颠倒好学生
  ————回乡偶书之二
 
正是这条老街 我与我独行 独行之后再并行
鞋帮 白铁穿孔 僵硬的脚 轮流 踩呀踩
嗷嗷的牙疼 不出声 眼睛 想掘开路面  
可能 不可能 翻找旧雨点 积雪  
太多的夹层 母亲 锥子
牛腿骨的漩涡 拧紧红麻
斜阳 飞鸟 糖槭叶 马车移走煤灰山 我家门口 对了
你家门口 酸菜缸 脖子扭了茶壶盖
抬高水桶 姐弟俩搞试验 平衡 一直往前走 洒了一些 不要紧
 
坚持 共产主义 垃圾坑 生活 大生产 溜冰
卷烟 自行车 戏匣子 响铃  
拔豆根 割草 刮大风
四小学 多少红鼻尖 两只手闷子打架
钻进去 熊掌交叉 鼻涕虫
生活委员 杆秤 翘尾巴 女生
空土篮 又交了 油印粪票 高兴 多吃一个
发面饼 起哄 操场 雪堆的麻雀  
树梢穿透太阳 课间操 溜 啃冻柿子 小卖铺 舌头
 
霍家店 泥浆 扒苞米 学工 还学农
起立 点名 孙克玉
笑 勉强憋住 窗户外 飞机 险些擦了房脊
扭过身 一排狐狸脸蛋 木芙蓉
报告 小报告 化学反应 讲台 蘸水钢笔 花名册
填表 小业主 无地自容 挺住
翻过去 修正 反修正
从脚上的泥开始 挖 地道战 整块砖 老师说还要
举手 邻居墙头 缺口 越多越好
跑 抓不住 快跑 躲
 
起拱 躬身 勉强探出一个头 对面 刘海亮了
光洞 穿土衣服 泥猴回到家
母亲报怨的嘴 一声长叹 撇着右边
受表扬 硬说香港是臭虫 不摇头
不眨眼睛 别墅 黑暗势力  
你的脸好看 很不幸 想想 你有个地方  还没洗干净
左依峰戴着羊剪绒 划擦 地炉子 让它发高烧
关门 开门 看烟囱 作文该交了
全体 练习写景 星期四的风 你的很好 但也有的人太空
 
一股烟尘 起立 主席像 手写体 天天向上
乌拉脚 跺 拖拉机的脚
小儿科 想推走房屋 长条凳 一节课 推开两节
接班 急于长大 快 总是慢
十花街 人群 浮起铸铁
尖刺 高帽子太高了 父亲的头 顶着头顶
流汗 鼓红包 地主后代 跑着哭
撤职 去爱风筝 班长 你的青春痘
挤不完 伸出冻破皮的手  
盘算 拉回天空 麻绳 捆不住北大沟
脏 县医院 怪味 冰 我只能坐着走路 腿 麻痹症
 
春夜 猫起腰  演电影 房梁上走过王其家
火柴给小鬼带路 被星星绊倒 锯末子
烤烤梨树镇 黄苗子长势良好 宣判 没完成
树稍移动少白头 混入一场大雾
打冷颤 操场 吴宝柱 金影 细腰猎狗 王子中
边缘 杂草  铲 撒白灰 画圈
一圈等于四 外圈 里圈 占便宜
两个大块头 吃了哑巴亏 过剩的力 抬着鼓声
原地踏步 抖肩膀 指挥棒牵着一群小孩 看不见苍蝇
 
瞎子激动 失眠症 窗户白了猫头鹰
吹洋号 喇叭筒噎住了 红旗飘 凉水的春风
包裹小腿 仪仗队 分组
男女混合 接力 使劲拽住空 马群没跑过太平洋
不可能 拍巴掌 给暴风雨镶金边 接力棒  
手交换手 往上翘 你怎么掉了  
铅球 落 泪珠的坑 揉眼睛    
他好像从来没吃过早饭 转身 卡腰 小个子
总也不服气 硬撑竹竿 高度 1968 别提了
体育教师 调教 坏学生时而颠倒好学生 学习应对 慢性病
 
 
小餐馆
 
接受这盘强加的冷拌贡菜  需付出多种硬币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  怀疑有黄霉素
 
风不在意门口那个鸟笼子
如松花鼠披起条纹  是想出胖子的洋相
 
听来的消息:在幼儿玩耍的桥骨上过去
再回来 他就回到橡胶人
 
一只孤立的手指着空中  指向
广角盲区  以外还是
 
行进在一条惯性线上  这就提示了
颠倒的现场  不在这
 
也不在那  它在一阵风带起碎纸片的
噪音十字街  飘摇   
 
傍晚又一次返回来  鸬鹚群在空中拦截
漂移的土地  如同底版
 
反对着光线  观察员仍然找不到青蛙叫
放生鱼急于游出水玻璃
 
落日变幻方式  着火的人抛弃尼龙伞
徘徊徘徊  看手腕末班车   
 

 
这偶然
 
这偶然 这与童年的弹子同时的雨点
是突然来临的喜悦  它的闪光
没有被碰坏 你看盆地里突然起身的农妇
伸展袍子 用西里耳字母说:甜菜该挖了
她心里的草原和八月
一片绿过一片 葡萄园缩小的手灯
被提到恰当位置  回答落进了朴素的篮子
与脸颊侧面的雅虎利纳雪线一起升高
我喜欢这样的空气  从巴尔干深处产生的群山云朵
赶来 我欢迎她包围我身体的祖国
 
供暖房一样散出的白雾  缠满山腰小屋
只露出一半 红瓦移不走红瓦
没有抛出的旧皮鞋仰卧  没有逃跑迹象
空洞的敲打 一多半来自亚得里亚海岸
一排接一排长发披散的白浪
圆点跟随圆点 这和平的子弹再也追不上
山头古堡  它只与混凝土交谈
重复着因过多重复而变得好听的诗歌梦话
 
波斯尼亚 不想为你的悬铃木解脱海水撑破的衣裳
干净的树干比人同情新树叶
紧贴的根再贴紧些 一些了不得的愿望
不必担心它们被野蛮扫掉
街区跑出一群黄头发孩子 放学的路反弹跷跷板
彩虹从裴迪楠疗养地升起拱门
拱门里 隐现的拱并不出现
它只对中国鼻子散发汽油味 七彩的刺客被真主否定
 
山脚下 黄色有轨电车拐着小弯 我试着关闭左眼
用障眼法看眼睛以外的一切
以便对照 与重叠的世界达成一致
这样训练大约有用  因为毕竟我要
返回  衔接以前的生活  亲近临居的粮食学院
在运动场跑圈  继续累了也会饿
那就假装停一会  双击手掌  或对床头的闹表发警告
对准你的针 在自选的路上跑出你的脚尖和有效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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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专家与友人评论邓万鹏其人其诗
 
 
 在后现代词语的密林里:话语从邓万鹏近期诗作引出
 
■         河南·单占生
 
 
    我把邓万鹏近期的一组诗拿来已有多日,觉得应该为这组诗写点什么。但在静下心来阅读这组诗时,却很有一些啃不动的感觉。有这种啃不动感觉的不止我一个人。前些时和青年诗人丁东亚谈及万鹏近期的诗作时,东亚也说到他对万鹏的诗啃不动。巧合的是,我与比我年轻三十岁的丁东亚都用了“啃不动”来描述对万鹏诗的感觉,这大概就构成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什么,我也很难用一句话说得清楚。为方便起见,我就暂且把它叫做关于邓万鹏近期诗作的“话语”。
 
      话语之一:由邓万鹏的诗作引出,对于啃不动的历史回顾。
 
    对于邓万鹏近期诗作啃不动的感觉是切实的。这让我想到中国新诗曾经产生过的“啃不动”的历史。中国新诗史上有三个使诗的阅读陷入困境的时段,而每个时段,都有其在诗的书写内容与艺术手段进行较大转变的背景。
 
    第一次诗歌阅读的困境出现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之初。留法诗人李金发的一场“微雨”把中国的新诗坛淋了个精湿。这场“微雨”给诗坛带来的,是新诗艺术的精进,是诗人认识世界视角的转换和新诗现代性的确立。但就是这场“微雨”确实也成了当时中国诗坛最难啃的“骨头”。很多人读不懂,很多人又在模仿着,这是朱自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序言》中,对当时李金发的象征诗出现之后诗坛情境的描述。从这个描述中可以见出当时诗坛求新求异的创新精神,诗人宽容、大度的绅士风范,更可见出李诗对当时诗坛的震动与影响。中国诗坛现代性的自觉或叫做觉醒,中国新诗现代主义创作方法的启蒙与创立,应该说与李金发的这场“微雨”淋出的啃不动的骨头有直接关联。
 
    诗坛第二次阅读困境的出现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造成这次阅读困顿的直接原因是“朦胧诗”的出现。“朦胧诗”的出现,应该是对中国诗坛自“中国新诗派”蛰伏之后中国现代主义诗歌创作的承接,也是对现代主义诗歌创作的一次新的启蒙。朦胧诗用强烈的政治批判终结了极左思潮下政治批判给诗坛带来的破坏性影响,用艺术叛逆终结了当时诗坛艺术的单调与异化,使中国新诗重新走向诗的世界。而这次新诗向着诗的世界的回归,也使中国新诗中的现代主义创作由涓涓细流转化为漫及整个诗坛的大潮,尽管这潮水并不深同时也无几时的汹涌,但它的波及面是广泛的,影响力也是巨大而深刻的。可耐人寻味的是,它的影响所直接导致的,则恰恰不是对它的观察社会和艺术表达方式的继承和弘扬,而是对它的背逆与颠覆。背逆颠覆它的诗人群体,则又恰恰是读着朦胧诗走上诗坛的一批又一批的年轻诗人。这一批又一批的年轻诗人,就是我们常常提起又常常觉得难以界定的“第三代诗人”。
 
   “第三代诗人”给诗坛带来的困窘是多面的。首先,他们使诗坛过去一统的诗歌观念从内容到形式终至语言都难以再继,诗坛偶像倒塌,英雄不再,更没有什么领袖,诗坛每个诗人都可以像尼采一样自豪地说:上帝死了;其二,就诗作本体而言,过去的那种带有极大暗示力量的集体意象在第三代诗人极度个体化的创作冲击下迅速消散;其三,诗人群体自办的民刊成为诗人及诗人群体间交流的主体形式,而过去拥有大量读者的诗歌刊物则渐渐处于边缘位置;其四,诗歌创作的个性化与个人化变得边缘模糊;其五,扬弃宏大叙事,诗人承担的社会责任渐次减弱,私人话语和身体话语逐渐强化;其六,偶发性诗歌活动或“奇异型”个人创作往往成为引人关注的社会生活事件,变为网络和社会日常生活中的口水战争;其七,本不该成为一种独立诗体存在的网络诗歌成为一种含混不清的诗体名称,并成为与经编辑选择加工过的诗异趣异质的一种有“意味”的诗歌存在方式;其八,各地政府及团体、企业组织的诗歌活动、诗歌节、诗人节,往往被异化为招商引资的舞台或用意清晰却面目模糊的地方政绩广告。由于以上丰富而驳杂让人兴奋又忧疑的原因,可能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怎样写诗,诗人何为,就成了当下诗人所要面对的问题。其实,邓万鹏近期诗歌在内容选择与艺术形式、艺术手段上的一些突破,就是因为他直面这些问题而取得的成果。
 
      话语之二:对于邓万鹏近期诗作的纵横思考。
 
    邓万鹏的近期诗作与当下诗坛的状况有关联,但并没有直接关系。把自己悬置在各种流派与各种团体之外,而又切实把自己置身诗坛之中,是邓万鹏早期创作的特点,也是他近期创作的特点。所不同的是,他早期的创作,无论从内容到形式,较多关注的是国内诗坛的现状;而他近期的创作,一则更多关注国际诗坛的历史状况和现实发展,二则更多关注中国新诗历史传统和可作为思想、艺术积淀的元素。我在这里把邓万鹏的近期诗作作为一个“话语”来言说,其主要动因,正是因为在他的近期诗作中看到了他把艺术创新与艺术积淀溶于一体的这种精神。
 
    提出新诗的艺术积淀问题,是基于新诗已有自己既定的历史这个现实,又是因为前面我提到的第三代诗人浮出水面伊始中国诗坛就面临的反传统的问题。就历史而言,新诗的传统尽管很难用一句话把它总结出来,但它关注社会、关注人的命运,不断进行艺术创新,不懈积累、探索新诗文体创建的特点是显而易见的。而就第三代诗人浮出水面之后的中国诗坛的现实而言,反传统成为诗坛的主体意识,继承传统和丰富传统的价值取向显然是减弱了。在创新意识得以强化的同时,为创新而颠覆前辈或前面诗人的思维方式成了诗坛的主流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以颠覆作为创新的前提与基础,也许不失为一种产生创造激情的独有方式,但这种方式存在的问题也是应该引起我们高度重视的。可惜的是,在我们过往很长一个阶段里,我们只把诗坛的颠覆性行为作为诗歌创新的唯一方式和唯一价值取向。如此一来,中国当下诗坛的浅表化、碎片化、口水化和事件化创作大行其道就是一件不难理解的事情了。
 
    了解邓万鹏的人都知道,邓万鹏应该是朦胧诗后的一代诗人中的一员。他的创作晚于朦胧诗诗人,早于第三代诗人。那时,他在国内诗坛有较高的知名度,那时他在东北。从东北的黑土地来到中原的黄土地,邓万鹏经历了很长一段的沉淀期,编报、读书与思考,构成了他生活的主要内容。最爱读书,最爱向他人学习,读书最为用心用功,是朋友们对他的共同评价。据我所知,他阅读了大量国外和国内诗人的经典诗作,也阅读了大量当下诗坛诗人特别是同代诗人和年轻诗人的诗作。也正是在这个基础上,他看到了前辈诗人留下了哪些有价值的东西,看到了当下诗人身上新生出哪些值得学习的鲜活的东西,同时也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值得延续的艺术生命及不足。因为有了这个前提,当邓万鹏又一次富有激情地走向诗坛前沿之时,他选择了继承前人思考成果和艺术成果,吸纳当下诗坛新鲜活力,熔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于一炉的创新路子。也许,正是这几种创作方法的合力和冲撞,才使得邓万鹏的近期诗作“啃不动”,或者说我们难以用某一种艺术思维方式把他“啃动”的主要原因。他的这种创作方式让我想起中国现代诗坛上的“中国新诗派”诸君的创作。中国新诗派诸君走出的是一条“象征博纳”的创作路子。他们以广袤的视野和博大的心胸,“博纳”中外诗歌所能吸纳的艺术营养,把中国新诗艺术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后来者尚未企及的艺术高峰。由此,我们亦可佐证邓万鹏不采取“颠覆”式创作方式而把继承前人艺术积淀和关注当下艺术创新作为自己的创作思路于今日中国诗坛的价值。
 
      话语之三:对邓万鹏近期诗作的本文考察。
 
    在邓万鹏的近期诗作中,你可以看到他对自己早期诗作某些成分的扬弃,也可以看到他一贯的坚持;可以看到他对国外诗坛经典诗人的学习与借鉴,也可以看到他对我国新诗坛前辈诗人的继承与发展,同时也可以看到他对同辈诗人和年轻诗人艺术成就的吸纳。
 
    这里,我们首先关注一下邓万鹏近期诗作的视野。
 
对社会生活和文明进程的强烈关注,这是邓万鹏诗作的一贯视野,他近期的诗作当然也不例外。应该说,这是中国新诗的优良传统,也是国外诸多经典诗人的共同特点。把邓万鹏前期诗作和他近期诗作拉在一起比较一下,我们就会发现,尽管他两个时期的诗作都在关注社会生活,而且是当下社会生活的现实,但是,他近期诗作关注社会的方式在视域上的变化是明显的。如果说他过去的诗关注了当下的情感现实的话,那么,他现在的诗则是对生活的底部、历史的深处所做的深入肌理的思考,如《年代》。所谓年代,其实就是作者用破碎的意象呈现的仍在延续着的历史——当下的现实和虽然已随时光流逝但却给后来的时光留下点点斑痕的过去的历史。在邓万鹏看来,历史就存活在当下,而当下恰恰又是历史的回声。《年代》一诗中充满了暗示。进入此诗,如进入波德莱尔所说的象征的森林,那里有许多神秘的柱子,而每根柱子都在向走进森林的人发出神秘而又含混的咒语。在这首诗中,每个表象都是一块年代的碎片,碎片与碎片之间或窃窃私语,或大声喧哗。私语与喧哗的秘音构筑成一道道意念的声浪,向着读者无休止地涌动、冲击,直到在你的心中凝聚起这首诗的核心意念:对历史与现实的深度审视、反思与批判,特别是每个个体面对历史与现实所应有的责任与担承。再如《责任——致于耀江》。在那个极左的时代结束之后,我们有不少那个时代的经历者曾经反思过那段历史。而让人不解的是,我们中的许多人在反思自己创造的历史时,好像那历史的阴云绝对与自己无关,他只沐浴历史的荣耀而不去承担历史的责任,这是多么“异化”的一种反思。而邓万鹏则把历史与个人紧密联系再一起。每个人都是历史创造者,无论那历史是什么颜色,你都必须为历史担责。同时,也要勇敢地承担起历史的使命。“寻找英雄钢笔/年代却塞过来一把锄头/也罢/我们索性在黑土地上开垦”(《责任》)。也许,正是有了这份担承,诗人才有了直面现实和对历史的深度反思与痛彻批判。在《自言自语》中,他从历史与现实中深切关注了开放的历史之痛与异化的当下生活;在《旅游》一诗中,他关注了那些变异的风景;在《幻术》
中,他从生活的幻象中见出生活中那疲惫与虚假的真实;而在城市的夜的天堂里,他看到了“只有黑暗明白”的“明天还要上演”的“大戏”——城市的迷乱与乡村的丢失。因此,他不得不问:“一个时代急切拍门/人们要被引到哪里去”(《辨别》)?面对如此值得疑问的问题,诗人只有“反复摩擦近视镜”,并“禁止自己,不听买来的录音”(《辨别》)。面对远方,诗人认为,“前行的光线/依然明朗/漂移/我只能在瞭望中/独立//茫然迫使我转过身来/又回到炊烟的村庄”(《我知道》)。其实,诗人心中明白,村庄是回不去的,或者说,回到村庄又会怎么样呢?“整个村庄动荡着/仿佛有大事发生”(《我知道》)。“必须配备春天的力气,/才能把太阳的钢水倒进田野”(《多多》)。这就是诗人关注到的、反思着的、要担承的和憧憬着的历史与现实。
 
    正是有着如此深切的反思和如此要坚守的担承,诗人心的远方才很是让人心动。在《透明时刻》一诗中,诗人描述了他远方的心像:“这时天空有了母亲的颜色/在肩膀上/在头发上/或是抬头的一瞬间/……升高了上午/世界原本是一种光亮/……我们骑着云朵而来/骑着天鹅而来/落在湖边/都是天边的云//……让我听听你的眼睛/你就会听到我的耳朵(妙不可言——笔者注)/不朽的家就修在天下的水边……”如此的冰雪肌理,如此明澈纯静,无须解释,只须把这诗句抄一遍,读一遍,你就会“表里俱澄澈”,还须笔者在这里啰唆吗?
 
     话语之四:对邓万鹏近期诗作的艺术考察。
 
    邓万鹏诗作的变化,一在诗人的视野——历史与现实的时空;二在诗作的题材——迷乱的城市和远去的乡村;其三就是他的艺术手段和表达方式。他近期诗作的有点“啃不动”,就是其艺术手段发生巨大变化造成的结果。
 
    在商业化人生与城市化存在已成为我们社会狂欢与伤痛现实的今天,诗人何为,怎样写诗,就成了邓万鹏以及诸多诗人心中的焦虑结点。面对“诗人何为”的拷问,邓万鹏的选择是反思与担承,这是他前后未变的坚守。面对怎样写诗这样一个艺术追问,邓万鹏的选择则是突破自己。而他的突破方式,仍然是追寻新诗创作的历史与现实。与他在诗人的社会责任使命上选择了坚守所不同的是,在其诗歌艺术追求上,无论他把目光放在历史上还是现实上,他的选择都是改变自己已有的较为传统的艺术方式而选择了“现代”。但如果我们对他的近期诗作的艺术表现稍稍做一点认真的考察,你就会发现,他近期诗作的艺术元素,又远不是一个“现代”可以完结。仅就现代而言,他的现代既有已成为历史经典的“现代主义”,又有在中国诗坛渐次流行的“后现代主义”。从作为传统的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在他的诗中也有充分展现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可以认为,他近期的诗作,在其艺术表现上,可称为“现代主义博纳”(这是一个套用中国新诗派“象征博纳”的概念,原谅我没有寻找到更为合适的用词,只有这样套用了)。造成邓万鹏近期诗作在创作方法上的这种结果的原因,在我看来,主要有两点:其一,诗人无法放弃作为一个有理想的诗人对其人生追求、人性拷问和社会责任的担承,因此他必须关注社会的进步与困顿,关注人生的幸福与痛苦,关注人性意志的变异与坚韧。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来说,他必须感得天国之极乐与地狱之大苦恼。丽日阳光与暗夜箭雨他都必须面对。因此,他无法放弃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创作方式。若非如此,诗人何为?其二,从艺术创新的角度看,他想用后现代主义的艺术手段表现他心中最为坚硬的郁积,但却无法接受后现代主义艺术消解深度和意义、回避历史和未来的价值取向。因此,他只有从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中追寻诗的分量、深度,寻找历史感和现实意义与价值。可他在表现这些既重且深的价值意义时,所采用的艺术手段,则大多是后现代主义的破碎手法。如他的《年代》、《责任》、《自言自语》、《邪恶的春天》、《幻术》、《回去》、《辨别》、《理由》等,还有他前
几年写的《骚诗,很多月亮都有问题》、《编号》等,都是关注现实、非常有历史感的作品。但他在表现这些现实与历史的内容时,往往是采用先把生活的平面展开并解构,然后又把这些被解构的生活碎片建构成一幅似无逻辑又而互为依存的场景。现实,在他的诗中已破片化,历史,隐藏在碎裂且已淡远的记忆里。通过远度联想和通感手法的运用,诗人在其诗中运作大幅度的意象转换,通过意象转换,使看似浅表的生活碎片转换成诗人心中的深层意象,由此,那些平常不可能联系的事物在诗中看似松散而实则紧密地“被”联系在一起,这就是邓万鹏近期诗作最为主要的艺术表现手段。也正是因了这些艺术元素的大量存在,也使他近期的诗作在其艺术色彩上呈现出后现代主义的脉绪。在此,我还想说明的一点是,尽管他近期的诗作呈后现代主义的色彩,但他的诗绝对不仅仅是依了后现代主义的创作模式和方法,他诗中“博纳”的其他创作方法的原素可以说是相当丰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近期的诗作才相当难以啃动。正如一些诗坛的朋友所说,邓万鹏近期的诗“太硬”。这“太硬”大体包含两层意思:其 一,有力度。其二,还有些生硬。也许,我们该给他一点建议:再圆通一些。也许,这个建议就把他的艺术前景给磨掉了。
 
2011.11.23.于陌野室
 ( 作者系著名诗歌评论家,河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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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邓万鹏的一首诗《这里》
 
宗仁发
  
万鹏是少数几个令人敬佩的至今仍在坚持先锋立场的诗人之一。因此万鹏的诗并不多么引人关注就是十分自然的了。本来我们的诗歌基本上就是在圈子里打转转,何况你又总是不停地痴迷于诗歌的文本实验呢。费力不讨好,这是先锋诗人为了获得“先锋的自由”必须偿付的代价。不管你是顽固的老先锋,还是稚嫩的新先锋。前些日子旭旺兄发来一组万鹏的新作,嘱我写点什么,当时未及细想就应了下来。真到面对万鹏的作品时,不免感到困难重重。万鹏诗中的信息量太大,常常令人目不暇接,甚至会感到有些晦涩。想来想去,不得不偷点懒,我看读读万鹏的一首诗就够旭旺给的规定字数了。那就“擒贼先擒王”,奔开篇这首《这里》来置喙吧。
《这里》应该是万鹏在2010年参观西班牙巴伦西亚现代艺术博物馆馆藏品中国巡展后写下的一首诗吧。那年借世博会之机,难得的一场巴伦西亚的艺术展来到古老的中原城市郑州。这场艺术盛宴带来的冲击波即便对于已经开放了三十年的中国仍能形成震撼。表面上看《这里》有点像是一篇参观展览时有些漫不经心的记录,但细加品味,却觉得是包蕴无限啊。那里和这里,欧洲和亚洲,西方和东方,一座星球和另一座星球的艺术光辉交汇于此,人类所面临的各种精神困境也都呈现在此。艺术家带领他的星球来到这里   在一座展览大厅我们见到那位留胡须的西班牙男人  他的烟斗升起1962年的烟保罗毕加索  你的墨水在呼吸巴伦西亚狂风这里是哪里呢?就是诗人正处在的地方,城市的一个展览大厅。这里发生了什么呢?一批艺术家来了,带来的是他的星球。星球是何物呢?至少对我们来说,是惊叹、是陌生、是需要瞪大眼睛看个究竟的稀罕吧。诗人先带我们一起看到的是毕加索的《留胡须的西班牙男人》。看着,看着,那个留胡须的西班牙男人,他的烟斗中就看见有烟雾升腾了,而且烟雾的年份就是画家作画的年份——1962年的,接着再想见的是毕加索的墨水在呼吸巴伦西亚的狂风。毕加索1956年见张大千时给张大千看过他临摹的齐白石的画,毕加索认为齐白石是他敬佩的艺术大师。这幅画中的墨水除了呼吸了巴伦西亚的狂风之外,是否也呼吸了东方中国齐白石的墨意呢?艺术品是活的生命,它需要有能欣赏的眼睛和能交流的心灵来把它从沉睡中唤醒。但这种唤醒只能从感受出发,昆德拉说过:“从来我都深深地激烈地憎恨那些想在一件艺术品中找到一种态度(政治的、哲学的、宗教的,等等)的人们,他们不是去从中寻找一种认识的意图,去理解,去捉住现实中的这个或那个外观”。
 
       埃尔南德说  一条蛇听见了光的召唤  挣扎
       扭动卷曲   一个愿望抬起头
 
如果说在第一节诗人带我们看到的是毕加索作画时的情景,现在诗人直接让艺术家把他的作品讲述给我们。埃尔南德斯的《外面》被诗人赋予的意象颇耐人寻味,冷血的爬行动物听见了光的召唤,开始挣扎扭动身躯,一个愿望抬起头,何止是一个愿望会抬起头呢!所有的愿望在条件反射下都特别容易萌动。但就在向一个目标挺进的时候,挣脱也没那么简单。铁这时从一种材料变为了一个隐喻,让人感到限制和困难。可即便如此,铁也用另一种超出坚硬刚直的铁的常态的事实,成为活灵活现的曲曲弯弯的蛇,代表着欲望的强烈比钢铁还顽强。当作为观者的我们离开这个作品后,回顾的时候,还看得见那种愿望是不会停顿下来的。到了第三节,诗人的思路从受伤的鸽子开始移动到人类的灾难战争方面,鸽子的形象由想象的状态一眨眼便向构成材料的方向退化,人类的祈愿鸽子是无法承载的,最终它的翅膀和身体分离,羽毛也由布满
窟窿的筛子转化成一张沉重的网,由网自然又想到了鱼,可突然又让鱼变成了鱼雷以致炮弹,这是一种子弹的速度。这样的疾风骤雨般的转换节奏,仿佛就如战火的蔓延一样,迅速而不听凭理性、良知。带着我们怎么办的永恒性疑问,观者的目光落到了布兰萨的作品《乞求》上面。数十年来,尽管没有世界大战发生,但世界从未太平,局部战争始终存在,这是人类无法遏止的情况。诗的第四节中,胡里奥·冈萨雷斯·佩利赛尔在二战期间创作熔铜的《举起的右手一号》,让人看到的更是触目惊心,一只生锈的手举起来在抗议,它来自翻滚的泥土,可见抗议是植根于大地的,是和地球上的生灵相关的。在诗人看来这只右手举起的既是战争中的大爆炸,也是有关人类生存和毁灭的所有问题的大汇总。现实中人的器官已都像这只手一样残缺不全,甚至退化到有蹼的时代。而从《帝国之上的三朵云》中,诗人看到了人类历史残存的幽灵仍在今日世界的上空徘徊,权力的主宰者眼睛是被蒙蔽着的。诗人只好在跟随艺术家纳迪威尔特·纳瓦隆赶紧去寻找良心的影子。可在这件装置艺术作品中看到的图景更加可怕,人的心脏正被锈蚀的钢管穿透,良心或者良心的影子都是模糊不清的。至此人们似乎只能是充满绝望情绪,看不到转机。诗人却站出来说:
 
更多人穿越几个世纪  最后被良心发现了——
在学校的操场旁  或居民区
像单杠的金属架一样  实在  沉稳  挺拔
扎进大地  并且离我们很近
 
注意在这里诗人不是说发现了更多人的良心,而是被良心发现,且这些人在哪里呢?在学校的操场旁或居民区,这样的处所代表的人群无非是孩子及普通人,这也恰与成人世界或上流社会构成反差。这时那扎进心脏的钢管好像被重新安排了一次,那像单杠的金属架一样实在、沉稳、挺拔,扎进大地的提示物离我们很近,这样的距离构成了两种力量的对峙状态。
第五节,随着脚步和目光的移动,诗人的思绪又转到罗蒙·德·索托·阿兰迪加制作的沉默和寂静这两扇门上,诗人把它看作是两页打开的书。在这里发出的声音和没有来得及说出的话,都变成含有禅意的作品的组成部分,使你分不清生活与艺术之间的界限在什么地方。阿兰迪加是要通过这个作品向那个把音乐当成“无目的的游戏”的音乐家约翰·凯奇致敬,诗人在这里是在向他们表示双重的致敬。寂静由声音的感觉轻而易举地幻化为色彩,甚至还可以在寂静中抓住世界的形状。而世界的形状会是什么样子,那只能是靠无中生有了。然后又回到简化了的现实之中,打开门或打开书,也可能还包括打开我们。由沉默到寂静,这一切都是一种程序,由程序之间的关系联想到杜尚的下楼梯的女人——那个多重影子声音破坏,也排斥视觉的介入,只有这样才可还原为原初的寂静。整首诗的最后一节只有一行,在这一行诗中,显然是在描述看过展览后的诗人在归途中的情景。天在下着小雨,可诗人却把这雨称之为小型的雨,一定要强调平时往往被忽略的雨滴一种形状感,似乎这雨也是上天创造的一种装置艺术品,它所落到的地方则是具体确凿的城市的一条著名的街路。嘭嘭的敲打声也因为车篷的呼应而被突出出来。诗人离开了这里,但是将艺术引发出来的所有感觉都已融进内心。时空上的变化,并没有中断艺术的继续感染和发酵,就如同那辆诗人所乘坐的车一样,在雨中行进着,交织着。巴特说,任何文本都是互文本。在这里或那里,艺术和诗歌形成互文,想象和现实形成互文,艺
术中的他者和现实中真实的我们也形成互文。这里就构成了一个由多元因素组合的一个错综复杂的复义的文本世界。
布拉克墨尔在分析史蒂文斯的作品时说“阅读史蒂文斯的诗,你只需要了解那些词的意义,并且服从那些诗的条件。在这样的复义中,存在着一种更加精确的精确性,因为它非常紧密地依附于那诗的原料,倘若把它与原料分开,便失去了任何意义。”谈到史蒂文斯的《十点钟的幻灭》时,布拉克墨尔知道人们的阅读会产生疑问,他针对这首诗说:“从字面看,诗句中没有令人惊骇的东西,没有任何复义,这样来安排诗句,它们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意义,却使各种各样可能的解释都变得可怕而明显,没有意义所带来的震惊和它所有的长处,是它迫使我们用发现每一短语、每一意象、每一字眼实质中的严重复义性这种方法,去仔细琢磨词汇。词汇越简单,复义便越給人以深刻印象,越确定无疑。我们沉睡的知识,一半都没有意义;而一旦写进诗里,知识便苏醒了。”这样的境界,也正如万鹏的诗句所说:“那里就是这里  世界捡到了丢失很久的收据”。
 
 
   附诗:《这 里》
  
艺术家带领他的星球来到这里  在一座展览大厅
我们见到那位留胡须的西班牙男人  他的烟斗升起1962年的烟
保罗.毕加索  你的墨水在呼吸
巴伦西亚狂风
 
埃尔南德说  一条蛇听见了光的召唤  挣扎
扭动卷曲  一个愿望抬起头
几乎脱离了 它要出去
从那里到这里  它苦于无法挣脱
铁仅仅是一种隐喻
这同样不能终止它的扭动  张望
我们回头时  它仍在扭动  一个愿望永远不会停顿
 
祈愿还给抽象的鸽子  它的伤很重  飞不起
在反光的大理石地面
我们一眨眼  它就变成铸铁  羽毛布满筛子
锈迹  沙粒蚕食最初的构思
准确找到它的角度  不容易
理想被错视时  翅膀与身体分离
一张沉重的网  如何游出
相似的鱼  鱼雷也可能转化炮弹尾巴  我们怎么办
乔奥玛.布兰萨  让我们看他的疑问
     
一只生锈的手在抗议  它从翻滚的泥土里举起
爆炸问题  如果你还听不见
小指就消失  指缝就会长出蹼来  帝国之上的三朵云
最高的一朵  仍没高过皇帝左耳
眼睛被什么遮住了  良心的影子
在哪里?不少人绝望了
更多人穿越几个世纪  最后被良心发现了——
在学校的操场旁  或居民区
像单杠的金属架一样  实在  沉稳  挺拔
扎进大地  并且离我们很近
 
沉默和寂静原本只有两页书  也是两扇漆黑的门板
比人本身高大  吱呀一声
你刚才开门的声音落在了这里
我没来得及说出的话也落在了这里  你该明白了
寂静的颜色  比沉默多一些亮度  而且会越看越亮
甚至可以抓住世界的形状  苦恼和颜色
很多看不清的变得羞怯   
午夜的清晰   灯似乎又亮了一下       
如此简单  现实只有两页  仅仅两页就可以翻开我们
首先练习沉默!面对程序
之间的关系  一个枢纽  一个变小的
旋转楼梯  一种转折或递进
寂静  被视觉压住的部分回来了
 
小型的雨落在金水路上  嘭嘭敲打我们回来的车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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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风筝的人——诗人邓万鹏印象 // 郑兢业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万鹏来河南时只带了三样东西:简单的家当、一箱诗书、两只风筝。诗歌和风筝成了万鹏人生的关键词,孤高。漂泊。这也许是诗人的宿命。在河南诗歌界,提到万鹏你很难不把他的名字与风筝联系起来。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郑州绿城广场,万鹏放风筝是出了些名的。这不仅因为他对人平和友好,还因为他的风筝情结有关,当然,万鹏的放风筝超群技术更是让所有风筝爱好者叹服的。风筝在我国有着源远流长的文化传统,历代爱好者层出不穷,有关风筝的制作和放飞经验也积累了相当丰厚的理论和经验,称得上名家高手人也难以数计,但能像万鹏那样把风筝放的出神入化并把自己的生活命运与风筝融为一体的实不多见。
       记得万鹏曾和我说过:风筝的实质不是风筝,而是风,其神妙之处是对风的把握,对风的感受和驾驭。风无形且变化不定,看不见,抓不住,来无影,去无踪。风筝不过是涂了彩,被表现为人间万有。我以为万鹏是把风筝放成诗和艺术了。
   放鹰形风筝,最能展示他手艺了。最见功夫的是玩盘鹰,他放鹰的时候,高盘时能把鹰风筝放到云彩眼里,在几百米高空做出左右盘旋各种动作,低盘时可以贴着地皮飞,继而在人群的头顶盘旋左右,仿佛要抓走人的帽子。有时,他的鹰风筝还会引来飞过郑州上空的真鹰。鹰群飞过郑州,突然慢下来了,围着他的鹰风筝飞来绕去,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久久不愿离开。当年的郑州绿场广场很多散步的人都目睹过这样的情景,围着看稀罕。
    双休日,绿城广场人头挤挤,很多人在围观一只鹰的自由和神奇,顺着人们的视线,几十米高的楼群上空只见一只老鹰在旋绕,几圈之后,突然又改向朝远处高楼后边俯冲下去,鹰不见了,人群发出一片唏嘘,都以为这只鹰回不来了;然而几秒钟后,但见一只逼真的老鹰蜷着双爪,从建筑物背后神奇地
 
缓缓升上高空。知道的人都会说,不用担心,那是万鹏在有意“炫技”呢。
    郑州有个被称为风筝王的,与万鹏是要好朋友,那个老王无论做出了什么新式的作品,万鹏不到场是不能试放的。那些日子来广场散步休闲的人总能看到万鹏放风筝的身影。在小雨中,在淡雾里,在晴好的天气,在春天的黄昏,在夏天的早晨,只见他或小跑,或神闲气定,手牵一线,有时为得意的放飞笑得前迎后合,有时为寻找风力忙得不可开交。
    最神奇的要算是夜放风筝了:在百米长龙的脊梁上安置好小电珠,风筝起来后,一排神奇的星星在夜空闪闪烁烁。也是他,在郑州第一个引进并放飞用玻璃钢做骨架的新型风筝。用这种材质制作的风筝体轻,抗风能力超强。它的特点是可以直冲云端,仰角大,用风筝界的行话说“打高”。翼宽两米多的风筝,转眼间就能化作蓝天上指甲大小的精灵。遇到合适的风力,他可以把手中的线撒出几百米,风筝高度可达数百米以上,放出去的线不出“肚子”,仰角最高能达到60度以上。这时宽大的风筝会神奇地变成仰视中的云边一箭。要是由于工作忙,几天没来放风筝,朋友们总要互问,万鹏怎么没来?
       有一次我有急事找万鹏,单位家里都找不到。那时我们都还没有手机。我推测他有可能放风筝去了。因为他曾对我说过:无论哪一天,绿城广场上空飞得最高的那只风筝一定是他。来到绿城广场要想找到万鹏,我必须得先从天上开始。在蓝天上我终于看到了那只飞得最高的鹞鹰,然后沿着牵线顺藤摸瓜,最后在广场的东北角果然看到了他。只见他穿着浅色夹克衫,手抱线轴正得意地站在一丛翠绿的竹子边,专注的目光凝视高处,旁若无人陷入一种忘我状态。原来他正在让他的风筝在他的控制下做出各种动作。还有一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我从广场路过,心想万鹏会不会在这呢,正想着,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伙人拥着一个人从西南方向跑来,后边的人有的呼喊助威,有的还为他端着水杯。我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万鹏在放龙风筝。九十年代初,由于万鹏在媒体的倡导和直接参与带动,使郑州的风筝业逐渐形成,参与此项活动的人无计其数,掀起了一场风筝热,至今不衰。
   万鹏告诉我,放风筝不但是一种非常好的室外运动,还能治病。在解除现代城市人的焦虑症,缓解工作压力方面也有很明显效果。最主要是能使人在混乱的城市生活中保持一种与大自然的一线联系,保留一种超然物外的精神,在我看来,放风筝对万鹏而言,不仅仅是一种爱好,更深刻的原因恐怕是与童年和故乡生活找到一种对应和接续。有人说诗人与普通人的最大区别在于诗人的童年要比一般人延续的时间长,甚至一生。看来这话是有道理。
    邓万鹏出生在吉林梨树。幼年和童年时代,以梨树命名的地方,并没有结出脆甜的果实,如果说在全民大饥饿中,邓万鹏只领受了苦难的平均数,到了文化大“割命”时期,在以阶级标签划分是割命的镰刀,还是被割命野草的年代,万鹏的童年及其家庭属于野草。虽然不是镰刀最急于砍割的那类野草,但要想不被割命,躲过砍伤,也只有战战兢兢低体验做一棵野草的孤独和幸福。无边无际的贫困、血统论的阴霾,冷箭般的白眼,使他天生异常敏感的心灵倍受摧残。
   无论社会生活怎样癫狂错乱,春风总是要如期而至。童年的万鹏在自家土墙残缺的院子里无聊徘徊,一片最初被风吹起的纸片,飞进他幼小迷茫的视线。他的眼睛亮了:那么普通的纸片竟能乘风飞舞,这自然给寂寞的万鹏带来惊喜。从那一刻起,他和风筝结下深缘。贫困年代,制作再简易的风筝,也少不了纸和线。放风筝的线,有来自母亲做衣服的,也有他在外头寻寻觅觅捡来的线头,然后一节一节连接起来的。如果说文化大革命有万般罪恶,使邓万鹏本该快乐的童年沦为沉重的“痛年”,却也给他带来一点意外的“福气”——大字报的海洋,把他卷进制作风筝的“黄金时代”。他再也不用为纸张发愁了。夜里他偷偷到街上撕扯大字报的空边儿,回家后再用浆糊把一条条纸边粘贴拼对在一起,为制作形形色色的风筝,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原材料。原本是荒谬、血腥载体的大字报,在万鹏手里变成了心灵图腾的飞龙……他说每当他放风筝时,不仅能忘记恐惧、饥饿和屈辱,还能让一颗童心天马驰骋,踏云追日。当年他放飞的风筝,不只给自己带来了快乐,也使他早早成为小镇的小“名人”。有时候他走在街道上,路遇者常常会对他指点称道:他是放龙的。万鹏,自豪感随之水涨船高。就是在读大学的寒暑假期间,他也都忘不了拿出他的风筝,再温习一下抖线的快乐,体验一下放飞的幸福,美其名曰:“恢复童心!”
   他的风筝情结,已经牢牢拴在他的生命支柱上。在工作之余放风筝,是他的心与大自然保持亲近、挽留童心的最佳形式,也是他放纵诗情之马脱缰驰骋的时刻,后来我读他的《风筝》诗,对他的的理解更深了一层:三月是不大不小的风\整日整日兴奋着\扩散的情绪很透明\暖暖缓缓地流\一种温柔的抚慰\一种耐心的扇动\吹进人的皮肤\汗毛拱成绿草芽\心的边缘长出薄翅\扑闪几下冲出肉体\呼呼啦啦升上天空\三月是一年中的好季节\冬眠已久的心\难得这样的飞翔\成鸟成鹤成鹰\成千奇百怪的昆虫\人站在地面上\脸儿笑成花朵\绽开的声音响彻广场\丝线从手心里抽出\越抽越绵长\身体被抽成线穗儿\轻松到不存在了\让心高高地飞\飞到太阳里去\粘满天空的香气\太阳的香气\直到黄昏静雨般落满了全身\那些大人或孩子\还久久地站在那儿\收不回飞远的心.
   不愿在俗流里扑腾的人是孤独的,远离故乡的人是孤独的,在诗路上走得太远的人,更是孤独的。他的风筝能带着他飞向云里,无论工作如何繁忙,只要他能站在风里,保持着与宇宙的一线联系,他就会得到最大的安慰和满足,被生活弄皱的心灵就会得到云一样的自由和舒展。无论他对风筝如何深爱,也超不过对读书的持久痴迷。看看他书房里占了一面墙壁、高达天花板的特制书柜里满当当的藏书,也就能窥见他攀登诗山的云梯,也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能抵达令人敬仰的人品诗魂的高度了。
   算来我与邓万鹏相识相知,也有二十余年了。能这样长久地做异姓兄弟,源于我俩都是冒着点傻气的人。正是这种“傻气”,把我们的友情托升到“从来也不需要记起,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境界。当然,文人的深交,离不开彼此阅读。只有通过读书读人,才能走进心灵深处。我也是从读他诗,渐渐走进他内心世界的。万鹏的早期诗作,流淌着浓若热血的思乡之情——人不远行/ 永远走不进故乡……异乡夜总是很长很长/ 异乡梦总是很短很短……我能读懂他浓厚的乡思,却不能接续上他站在嵩山,望断长白山的目光。
   酸菜炖猪肉粉条,是东北标志性地方特色食物。1994年春,我到沈阳探朋访友,吃足了各色酸菜炖……回郑时,我千里迢迢给万鹏带了一棵酸菜。这棵散发着纯正东北气息的酸菜,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一件平常的小事却使他念念不忘,我理解他是吃着酸菜长大的,他想不到在想酸菜的时候,河南的朋友会给他带来他最需要的,在以后我们相处的日子里,他经常把这棵特殊的酸菜挂在嘴上,也成了每次见面的话题。我了解他,他是这样的人,无奢望,多怜悯,喜宁静,好独处,安于布衣,喜欢素食。虽然进入都市几十年了,也见到了各种世面,但他对灯红酒绿那一套却总也长不出太多兴趣。他告诉我,他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往外窗外扔东西,不停地扔,扔得满地都是,到现在只剩几个字了:读书、写诗,放风筝。 这里,我愿把万鹏刚写好的有关风筝的新作《风中》抄在这里,这似乎把诗人此生与风筝的关系揭示得差不多了,诗人说:
 
  我需要这样的风 饱满的
  一阵风 和一阵风的小跑
  从起始到脚尖
  不需回头  我已收到
  空空的来信
 
  云彩的心灵  可以停下来吗
  当我的风筝龙挺直腰身 鼓满
  隐去的纸 竹子和羽毛
  大地的眼睛
  转动天空的眼睛
 
  陷入更大漩涡 稳住
  一个侏儒正与蓝色深渊搏斗
  拉紧它  它是我的一切
  否则  一切被一阵风带走
 
  相信和期待万鹏的风筝与诗歌会在自由的天空中达到更为理想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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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众号平台作者:王法)2019/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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